叶子璐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自我安慰地想,算了吧,上回朋友回老家,给代看了一个礼拜的小狗被接走的时候,她还因为舍不得偷偷掉了两颗眼泪呢,别说这么个虽然没有人样子,但是会说话会唱歌还会攀岩的“人”了。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那谁知道,”颜珂似乎叹了口气,“其实那边也是一团乱麻,我躺了这么长时间,回去得像刚到熊身体里一样重新练习走路,还有我那扔了大半年的公司,也不知道什么爷爷奶奶样了。”
他说到这里,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下去。
醒来——就又要回到过去那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生活里,最让人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的是,他爬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一回荒废了这么久,很可能那些过去的努力都白费了。
事业这东西,不容易积累,却十分容易清零——网上那些个潇洒得什么一样的小清新,说辞职就辞职,说周游世界就周游世界,可是周游回来,原来打拼出来的职场地位还在么?
智障也知道不可能吧?
人有一得必有一失,谁都知道带着个大炮筒出门,花钱享受、吃喝玩乐舒坦,可是全国人民十三亿,真正一年四季屁正事不干,整天流窜在世界各地的有几个呢?
因为大部分人都得生活,这是没办法的事。
颜珂因为车祸,昏迷了那么久,他非常清楚,商场上瞬息万变,时间这种东西可以抹去一切,即使他家有后台,他爸还在任,他要重新站起来,也需要一段困难的过度。
这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么?
然而颜珂毕竟不是叶子璐,又或许是突如其来地回去了一趟,让他找回了做“人”的感觉,找回了那个曾经横冲直撞、执拗坚强而无所畏惧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当他明白,自己发自内心地在抵触“回去”这件事的时候,那种坚硬的抵触就已经瓦解了一大半。
哪怕碰到最坏的情况,哪怕所有的事都要他从头开始——那也没什么。起码他还有个机会从头开始,回想起来,万一那天在车里赶上哪里寸劲了,真把他的脑袋当场给撞成个烂西瓜,那这个“从头”恐怕就得从投胎开始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颜珂又觉得自己也是很幸运的。
叶子璐合上手头的书,平静地说:“年底的考试让我错过了,我刚才报了明年春天的,正好剩下的时间,够我好好复习的。”
“怎么又想通了?”颜珂轻声问。
叶子璐呆了好一阵子,不知道从何说起似的,过了良久,才低声说:“我只是想,如果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推了我一个大跟头,以我的脾气,是肯定要跳起来跟他吵一架的——当然,如果对方是个施瓦辛格一样的大块头,我可能吵架的声音可能会小一点,或者去找人来帮忙。可是对方再怎样强大,也没有因为担心再被他推倒一次,就赖在地上不站起来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