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黑着脸道:“化作灰都认识。”
康熙:“……”
这前明遗民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听。
康熙从怀里拿出书信,丢给顾炎武:“你那学生对先生所做之事向往极了,本王真是担心他,可不能被你的高尚影响得移了性子。皇帝不能是一个好人,先生所期望的圣人君王若在现实,只会亡国。先生这次出访海外,是否终于和本王有了共识?”
顾炎武没有说话。
他拆开信,看着太子俊秀挺拔的字迹,仿佛看到了自家那个弟子在面前侃侃而谈。
顾炎武的神情逐渐柔和,终于开口:“我见到海外的贵族后,确实明白,太子不能当一个圣人君王。”
顾炎武将书信合上,十分珍惜地放进怀里,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大清已经没了边境之忧,就算有零散战争,在你这一代就能结束。太子是守成之君,是让国家休养生息的中兴之主,这样他就应该当一个圣人。”
顾炎武看得出来,康熙雄心勃勃,更具满清野人的气质,肯定会四处征战。
到了太子继位的时候,得到的便是一个疆域广阔、边境无忧、但内在千疮百孔的庞大帝国。
这时候,太子就要兴文景之治,安静下来,缓和国内诸多问题,行圣人之治。
当然,圣人君王也是需要杀人。但圣人君王要行王道,不能行诡道,这样才能让人服众,才能让之后的君王性情在太子的影响下,尽可能的不偏移。
顾炎武和唐甄论道之后,决定到海外走走。
他想看看,让明明秉性很善良的太子,兵行险路整顿国内矛盾的海外诸国,究竟有多可怕。
现在他看到了。
顾炎武看着海外他们自称盛世、自称世界霸主的国家中,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百姓,顾炎武看着他们互相攻讦连年征战的原因,明白了太子为何要违背本性。
刚入关的残暴满清是野人,是未开化的蛮夷。
而这些海外诸国贵族,根本不配被称之为人。
华夏中其实也有无数惨事,但哪怕是异族当政,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只要能坐稳皇位的政权,都是会吸纳其他国家、民族的人为自己的百姓。
他们或许剥削百姓,或许歧视某些人,但也是把人当做人来剥削。
无论哪个国家,只要其他人肯学他们的生活,就能成为他们的族人。
若是胤礽在这,就能用更现代的术语解释顾炎武的话——华夏的汉人和蛮夷的区别,其实不在于血脉,而在于生产关系、在于文化习俗。
即,边境的百姓,如果从事放牧,不读书习字,居无定所,那么他们就变成了其他人口中的蛮夷;蛮夷开始开垦、定居,读书习字,就成了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