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昌往熟盂里瞄一目, 不见水底滚泡, 随手泼了要煮新茶。
也不急着吃茶, 另往风炉里添了两块核桃碳,看着红火慢慢地燃。
他只笑吟吟的先同谢安康套起了近乎。
“听你舅舅说,过些日子要你认祖归宗, 回头还要送你进京念书呢。”他眉眼温和, “我家在京城有些亲戚, 你有心仪的学院,只与我说,就是高阳书院, 你若念书还成,我也能帮上几分。”
他一向大方,既然要找人家打听消息,自然要给出丰厚报酬。
高阳书院是大陈最好的书院。
便是太学一应,也比不过。
谁料,谢康安竟不喜反怒,嘴角抿直,带着几分讽意:“不愧是宣平侯府,有天家这门好亲戚,真是比旁人都要尊贵一些。”
高阳书院是念书人神往之地,如今被他轻飘飘的安置,谢康安只觉得亵渎。
“我身子不适,崔世子府上的好茶,恕谢某不能吃了。”谢康安起身要走。
“怎么了?怎么了?”
崔永昌忙将人拉住:“你哪里不适,我府上也有大夫,自能给你医治好。”
谢安康一副傲骨模样:“病自能医,但失了尊师敬道的原则,可就药石无救了。”
他乜斜眼神儿,居高临下地抬脖子说话:“从前,听说你也是高阳书院求学出来的,还曾打心底里敬你几分,只当小宋夫子教出来的学生,便是纨绔一些,也是知礼守教的人品。”
“今儿个才知道,原是我错了,你以后可别在人前提起这段经历,免得辱没了书院的名声。”
崔永昌失笑:“你当我是走后门儿进去的?”
还辱没了书院的名声?
他也来了脾气,将手中的茶匙丢下,愠笑道:“高阳书院不设年龄,你既不辱名声,蓬莱谢家又是书香门第,怎么不见你考入书院,在宋大儒面前崭露头角呢?”
“我……”谢安康臊的脸红,憋了好半天,才道:“日后我自会去考。”
“倘若日后你依旧是屡考不中呢?”
崔永昌说话直白,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尴尬。
谢安康信誓旦旦:“自当更加努力!”
高阳书院又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进去的,他们这些高门子弟只当那是一层镀金衣,然在天下学子心中,有宋大儒每月一次授课,那可是念书人的神往所在。
“努力?”崔永昌冷笑,“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一门心思努力的人。”
风炉里的火旺起来了,火舌舔着干锅,核桃碳在火舌里炸开,发出一声不小的脆响。
谢安康吓得打了个激灵,只觉得眼前这个纨绔世子模样有些严肃。
水开了,崔永昌沏水又涮茶具。
“那年应试之人一千六百余众,我得了个第二名,太皇太后夸我争气,只说要圣上重赏,我母亲却嘴一撇,只说不如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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