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雨的性子,最招人嫌。
在家且是都惯着他,以后在外头也是这样,说恼就恼,又是磨嘴皮子糟践人的,人家当面喊你一声少爷,背后还指不定怎么骂你热脸子狗呢。
如今,他能仗着老子娘的体面,在这青州城里作威作福。
可日后若是出了青州城呢?
谁又不是天生让他撒气的,儿媳妇晾着他,甚好,挫挫锐气,也教他知道些天高地厚。
辛氏动了动嘴角,淡淡笑道:“你有这份心意,我是高兴的,但却也不必。”
她语气稍顿,后半句话,差点儿没把人给噎死:“我勾勾手,外头上赶着给我当孙子的人多了去,一时半会儿,也不急你跟前的一个。”
“我……”
崔永昌臊了个没脸,支吾两句,便垂头丧气的出去。
走到院子里,还能听见春姑姑在里头笑的直拍桌子,若是父亲在家,他定要冲回去问问,自己跟阿娪两个,谁才是这府里亲生的!
路喜在外院候着,瞧见人出来,忙迎了上去:“少爷,夫人应了么?”
崔永昌咬了咬牙,没好气地睖他:“母亲要去外头认孙子,哪有空管儿子的事儿?”
路喜虽不明白什么外头孙子的话,但也听出来了,找夫人帮忙这法子,不灵。
想了一下,路喜又道:“依我说,夫人这是指点您呢,咱们求这个求那个的帮着说情,倒不如您跟着少夫人往铺子里去。”
“俗话说,好女怕缠郎,您低低头,少夫人顺了心气儿,自然也就把心里的疙瘩解了。”
崔永昌啐他,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馊主意,你这些不中听的话,叫春姑姑听见,且要打你板子呢!”
路喜缩脖子朝里头望,没瞧见春姑姑的人影,才松了口气。
抬手揉了揉屁股,紧步跟上,嘴里嘟囔道:“您又吓我,我这不也是为了您好……”
“浑说!”崔永昌瞪眼斥他。
是夜,崔永昌睡不着觉。
索性又穿好衣裳,在院子里打了一个时辰的秋千。
头顶照着月亮,微风清凉,吹着四周的花木气,扑鼻尽是沁人得淡淡青草香,只叫人心底清朗。
对面不远的厢房里,灯火温润,隔着映了光的碧纱窗,望里头人影袅袅若拂柳。
他眸色愈深,抿起唇,站在廊道叠指弹窗。
轩榥纤薄,上头蒙着薄纱,指节敲在上头,声音沉闷。
崔永昌提一口气,小声地冲里头说话:“阿娪,今儿母亲把我叫去,好一顿地骂,我也反省了,咱们就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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