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沉默地穿起裤子,又执拗地去寻自己的拐杖。
袖子被人扯住,他不敢回头,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怕对上傻奴那双懵懂疑问的眼睛,就好像在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永远都不会懂,也永远都不会像他一样,爱得失去底线、失去所有。
他脊梁挺得笔直,试图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黯然道:“松开吧。”
傻奴在他看不到的身后摇头,不肯撒手。
她总觉得,今日若是自己撒了手,李远山就完了。
她才懂得李远山阴晴不定的原因是什么,原来不仅是革职断腿,还有在瑶南遭遇的一切,一寸寸撕碎了他的高傲和信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母亲……
傻奴摸到了他的手,用小兔子一样湿漉的眼睛望着他宽厚的背影。
如果李远山能转头,就一定会心软,知道傻奴眼神里传达出的后悔和心疼。
可惜他没有,他一点点拔出傻奴的手指,尽管心碎万分,尽管傻奴的手指依依不饶地继续握紧,他还是麻木地掰开。
那葱白的手指很快显现出了红肿。
他顿了一下,然后抓着她的腕子,用力地扯开。
他从未走得这么快过,天空阴沉沉的,雪花也无法净化地上的污泥,而他是被踩进烂泥里的、被抛弃的人。
他以为自己会轻松,都说开了,傻奴很快就会离开,他再也没有软肋了,以后江河湖海,他李远山一个人也能逍遥自在。
他再也不用惶惶终日,恐惧着傻奴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肮脏和不堪。
可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疼。
傻奴啊傻奴……
那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世事沧桑的娇儿,心思剔透纯粹,谁对她好就跟着谁,像只摇摆尾巴的小狗,只懂得忠诚于喂食的人,却永远不会懂爱,所以也不会爱他。
他在奢望些什么呢。
到处都是苍白的,脚下是坚实的大地,他却如同坠落进了沼泽,求救失败,只能任自己沦陷。
他和付全正好碰上,付全一身酒气,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那铮铮铁骨的哥们儿在哭?
而他身后,只穿着单薄中衣的傻奴正散乱着头发,披风戴雪跑来。
“咦?”付全看着脸色惨白的李远山,“吵架了?”
付全也是有过妻室的,几个月前病逝了,自然知道再恩爱的夫妻也免不了小磕小碰。
李远山眼中灰沉,缓慢道:“明日,你安排一队人,把傻奴送回瑶南的苏家吧。”
付全愣住,“你这是何意?瑶南兵荒马乱的……喂,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