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晖与建平帝学书法半年,也只能摹到这个程度了。
都写完,他盘坐在席上,自怀里掏出个长命锁,是他出生那年父亲找人打的,如今是护不住他长命了,护住儿媳长命也是一样的。
后便从怀里摸了块碎金子吞了下去。
梁正晖一直向后躺着,外头的羽卫也无心去查看他到底做些什么,等他因着腹内剧烈疼痛开始挣扎时,才有人过去查看后叫了医正,可医正还未到天牢,人就已经没了。
建平帝带人赶到时,便看到了这样情景——
梁正晖四肢扭曲、面目狰狞躺在席上,不难见得死前痛苦,双目都圆睁着不肯合上,身侧孤零零落着个长命锁。
建平帝识得这个,那年长兄对着这个长命锁傻笑,跟他说:“瑄儿,我回去就给晖儿戴上,这锁请大师开过光,定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那时建平帝尚未遇见司徒姈,自无法感受长兄初为人父的欣喜,只嘁了一声道:“长兄如今婆妈了起来。”
兄长却说:“等你当了爹就知道了。话说回来,你作为小叔父,也是要疼爱我们晖儿一辈子的。”
“好好好,”他不耐地甩了甩手,敷衍道:“知道了。”
那时相伴时日总道寻常,再一眨眼,长兄最放不下的晖儿便如此死在了自己面前。
建平帝像被人扯起了心,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轻诺的愧疚、对长兄的思念齐齐上涌,坐拥江山四海的一国帝王,就这样无力地在侄儿身前蹲了好久。
久到脸上伶仃几行泪痕干,才颤颤巍巍举起手合上了侄儿的双目,随后取了长命锁又给侄儿戴上。
“盛郡王的葬礼以亲王制,停灵后葬入皇陵,”建平帝吩咐身边人,“去寻上好的金丝楠木棺。”
底下人本想着说现打金丝楠木棺压根来不及,但看到陛下如此模样,也只能硬着头皮应诺。
说完,建平帝起身,低头看着地上血迹:侄儿罪无可恕,只求叔父善待千澄。
看着熟悉笔迹,眼里几乎又要涌上泪来,“摆驾重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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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内。
整个重华宫内各人低头忙碌,却又井然有序,最闲的两个人,便是已昏迷在床上的梁彦昭与坐在床边眼圈通红的皇后了。
宁歆歆正皱着眉、执着笔,在圆桌处与几位医正商议梁彦昭的伤情。
皇后看了心里有些发酸,昭儿刚遇刺那日,歆歆还叫了一声“母后”便哭得睁不开眼,如今不过几日,竟坚强了这么些个。
但她能做的,却只有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不时换下他额间的冷水帕子。
“发热是因着伤口发炎,”刘医正皱眉,“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
“大约是因为去了趟天牢,”宁歆歆道。
辛医正摇头,“那里潮湿阴冷还肮脏,确实......”
“我想想,”宁歆歆拿笔杆敲着头,“让我想想。”
她记得有个极管用的外用方子,不过平素用不到、时间太久有些忘了,“内服的药方已经定了,外用的大家都写写,再择一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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