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咳了一会儿方道:“如今夏国一直在边境扰乱,就像癣疥之症,纵使不会伤筋动骨、病入膏肓,但也时时痒痛难受,叫人无法安寝。赵王极力推荐你,说你了解夏国形势,也懂得他们的用人。这次朕打算先发制人,派将军任其洛先从燕山和太行控制险要,牵制夏军主力,再委派将军李维励从雁门攻云应二州。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战争终于还是要来了。王药心中突地生出一点点不甘和不忍,嚅嗫了一下回奏道:“两国边境常有龃龉,但谁都‘吃不下’谁,打得他们伤筋,我们也是动骨……”
话没说完,赵王咳嗽了两声,然后身子前倾,问王药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永济渠这两年堤坝修理不善,将来运送兵马粮草不很便当。”他瞥了一眼吴王,又显得很诚恳:“任其洛是吴王的舅家,一家子男丁都身居边关险地,万一有个好歹,臣弟也甚是不忍。”
正话反说,果然激得皇帝默默看了一边的吴王一眼,也激得吴王挺了挺胸脯,不高兴地讲道:“赵王也未免太小瞧了任将军!李维励治军严谨不假,任其洛也是可称道的爱兵如子。团结之师无往不利,何况这里还有通悉夏国形势的王郎中。”
王药情知自己不可避免地会被卷进来,刚刚瞬间产生的对数以十万计的士兵和数以百万计的庶民的不忍,差点使他偏离了自己的目标。所以此刻他抬头道:“夏国全民皆兵,彪悍异常,两路夹击诚然是好的,但是云州防守严密,常是夏国皇帝和太后的驻跸之地,只怕不容易攻破,而且云州之北气候极坏,大军达到怕要冬日,雪深过腰,攻破了也很难守住。”
皇帝眯着眼睛望空想了想:“那么,驻守燕山关隘的夏国将军耶律延休是个怎样的人?”
王药凝神道:“粗人一个,打仗倒不很差。”
皇帝轻声笑了笑,点头叫“赏”,宦官捧过来赐给王药的是一个精致的箭囊,皇帝说:“当年王茼以文就武,勇气可嘉,在一片乱军之中还能够保住壶关,力攻并州,朕甚为嘉奖,赐了一把弓给他。如今你做弟弟的得一壶箭,也算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了。”
他大概不耐操劳,说了这么多话,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绢帕捂着嘴,咳得浑身震动。大家屏息凝神,听着他剧咳,好容易咳结束了,皇帝身边的近侍宦官接过那块绢帕,“咝”地吸了一口气,但也没说什么,默默然又退到一边。而皇帝自己也是馁然的模样,看着下首坐着的两个弟弟,轻轻皱了皱眉:“朕今日身子不适,只能先谈到这里,你们下去吧。”
退出皇宫,夜已经极深了。来时还热热闹闹的御街终于归于寂静,只有少数几家酒楼还开门纳客,供那些买醉或寻欢的无聊闲汉。王药跺跺车底板,让御夫把车停下来,笑道:“老刘,我再给你一百文,你寻个地方喝酒去。我和三郎也下去喝酒。”
“喝酒?”王茼诧异地望望天色,“这也太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