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郁的门洞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阳光万丈,一片耀目的敞亮。那一瞬间,王药看清了身边钉着铜钉的朱红漆大城门,看清了守门士兵的甲胄与襜褕的颜色,也看清了热闹非凡的汴京城,里头一片安泰祥和:道路上车马盈满,挑担的、牵牛的、拉车的、做买卖的……牛铃声、号子声、车轱辘转动声、叫卖声……喧嚣得可亲可爱,让他瞬间重新坠回热闹而凡俗的人间。
☆、fangdao
王药在晋国的公馆里住了三天,却一直没有得到晋国皇帝的召见。不过到听到了许多小道的消息,比如说,现在这位皇帝, 年纪尚不满四十, 可是身体已经极差,不仅肺痨痰喘, 不怎么能起身处置国事,而且膝下也没有留下一位皇子或公主。
若是晋国皇帝这身子骨不能坚持太久,自然, 继位的就是他名列金匮的弟兄们:一个赵王, 一个吴王,年岁合适, 呼声最高。
朝中的大小臣子自然也是站成了两派, 都等着看哪位皇弟能够登上大统,将来自己才能够一飞冲天, 否则必然是打入异端,甚至不得好死。朝堂之争一直就是这样残酷。
按照道理公事尚未办完, 皇帝未曾接见,王药也不适合到汴京自己的新家去看一看。不过此时焦灼不得,也只能平心静气地等待朝中的消息,估计消息不会来得太晚。
果不其然,第四天,赵王就亲自到王药所住的驿馆拜访,而且未曾动用仪卫,未曾穿戴公服,是以一种礼贤下士的情态而来的。
赵王着一身象牙色圆领大袖襕衫,头上是软纱子的唐巾,施施然踏进门,倒像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士子,他一见王耀,便笑嘻嘻拱手施礼:“王枢密,别来无恙啊!”
王药对赵王其人已有所知,因此,并不愿意对他特别亲热,只泛泛地一笑,拱手为礼:“赵王您太抬举我!所谓枢密,早已被谪贬。如今某不过是来谈一谈两国边境上商贸往来的小事而已。赵王肯给这样的面子,王药深感荣幸!”
赵王笑道:“既然您谦虚,小王也就不再称您为枢密了,无礼地唤您表字却疾,不知是否僭越?”
王药略微一挑眉,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既然赵王过来,自然是有所要求,而他也特别希望能够尽快解决看望住在汴京的父母的这件事,那么就不得不和赵王摆脱客套,好好地深谈一番。于是王药笑道:“赵王殿下如此客气,倒叫王药心里惭愧了。”他亲自掸了掸驿馆的椅子请赵王坐下,还不断地客气着:“条件简陋,让赵王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