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怕,今年存粮丰富,头下军州又都建了大仓,不会像以前那么惨。”
“但是我们有城有仓,北边蒙古可没有,不能不当心。”王药提醒了一句,想了想又说,“当然,对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好好栽培出一个好皇帝,可以至少保我大夏三十年平安。小陛下聪颖仁爱,是个好苗子,你对他也尽心。不过,权谋这东西,不仅仅是心狠手辣,还要会审时度度。你经历丰富,血海中冲杀出来的,自然而然地明白微妙的道理,陛下经历的风雨少,却不大容易明白其间的法则。只能读些帝鉴,从前人的经验里体悟,既要懂王道,也要懂圣道,既要知人心天道,也要掌兵法御术。”
完颜绰道:“你现在横竖闲着,不妨来做编写《帝鉴》这件事?”
王药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接着又感慨了一句:“这么一来,时间也好打发,不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废人了。”
“却疾,”完颜绰犹豫了片刻,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你叛逃的事是抹不去的,我发旨贬斥惩戒你,也是用来塞悠悠众口的。你静待时机,或过一两年,等陛下大一点,大家淡忘一点,由他下令重新提拔你,总让你实现你的抱负就是了。”
王药笑了:“谢谢你的知遇之恩。我的抱负,也不一定是做高官,拿厚禄。能造福一方,立业一时,做个有为的人,也就够了。然后么,我小时候的心愿就是当范蠡,助勾践二十年卧薪尝胆功成,便寻一处胜景,陪一个娇娃,荡舟湖海,潇洒自在地做一个居士。”
他伸手摸了摸完颜绰的脸,笑容里有些不确——他要当范蠡,她却从来不是西施;但一会儿又释然了,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可以预想好的路途,否则,杨朱歧路之哭又从何而来?他们俩,能在一起,便是上苍恩赐,将来是在宫廷,在草原,在山间,在湖海,其实都不要紧。在一起就行。
然而王药对朝政的估猜准得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很快,北边的蒙古遭遇了深秋的第一场大雪,情急之下,与以往一样开始入侵夏国边境。期初还是小支骚扰,被防范严密的边界头下军城还击了回去。但是以骑兵著称的蒙古人,改变了战略,以共同盟誓的十二个部族,集结出一支强悍的队伍,选择从几个山口慢慢推进,势在必得。
接着,并州内乱,耶律延休出兵弹压,虽然暂时压住了,但已经杀得人头滚滚,全城都陷入可怖的血腥恐惧中。
最可恶莫过于南边晋国,斥候打探到夏国的形势回报汴梁,汴京那里虽没有直接毁约,但晋国使节频繁前往夏国之西的后凉国和夏国统辖的靺鞨部落“商谈贸易”,光精钢兵器和粮食就不知送去了多少,其间的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
完颜绰陡然从之前美妙的小女人生活中醒过来,丝毫不敢懈怠。她在朝堂上冷冽地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一年兵强马壮,存粮有余,边界军城新建了十八座,都是由上回南下的功臣值守,彼此声气相通,阻止蒙古骑兵也不用害怕。只是——”她环顾左右:“大家的好日子要暂时息一息,勠力同心对付这三面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