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还不算!下午刚交申正,外头就一片吆喝,过了片刻又特别寂静,正在读书的王药正想叫家里仆人出去看看怎么了,正门已经“哐”地开了。他刚用的门房还不大懂规矩,连滚带爬地进来通报:“是宫里来人了!”
王药眨巴着眼睛,气愤她多事之余又有点期待,甩着袖子说:“就说我睡着了。”竟然真的脱了在家穿的宽袍,上床连帐子都没放下,就翻身睡觉了。他闭着眼睛想,这北边的大夏也真够可以的!太后说出宫就出宫,说到臣下的府邸就到臣下的府邸。大约真的没有读过什么《女戒》《女则》,倒不知来日要不要读给她听听?又自己摇摇头否认:这些玩意他自己都觉得扯蛋,何况不中绳墨的异族女子?到时候别为这劳什子搞出个“焚书坑儒”的把戏,自己罪莫大焉!
还在胡思乱想着,外头有熟悉的女声问:“是这里一间?”
王药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听着小宫女给她揭帘子,听着她缓步走进来鹿皮小靴子的橐橐声,听着她渐渐走近,然后呼吸声喷在他的耳边。好一会儿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真的睡着了?我还以为那杀才骗我!”
王药以为她会失望离开,没想到她饶有兴致地满屋子转悠了一会儿,还轻声点评:“这《雪野垂钓图》和钧红海棠瓶必然不是长岭王留下的——这样的雅致,哪里是他能有的?”大约转了一圈无事,又开始低声训斥王药的仆人:“这不是御赐的药材?怎么不煎给枢密使吃?”
仆人慌慌张张解释。王药听得吞笑。好容易她安静下来了,却不听见门帘子再次揭起来的声音。他在煎熬中又想回头,又想忍着,也不知忍了多久,觉得这位太后还真是好耐心,他终于假装伸了个懒腰,翻身面朝着她,慢慢张开了眼睛。
完颜绰歪着头看他,笑了笑说:“怎么不吟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呀?”
还当自己三顾茅庐呢!王药装作才看见她,瞪着眼睛挑眉:“啊,太后怎么来了?快扶我起来参拜!”
完颜绰“噗嗤”一笑:“你好好躺着吧!一起一睡的别又着凉!”又挥挥手对一旁伺候的人说:“我省得了,现在还在祛风解表的时候,不能用补品,那么以后慢慢再用吧——你们把药放在这里就好,这么烫,估计现在也喝不下去。”
她身边的宫女宦官都是极有默契的,不言一声默默退了出去,而且还顺带把王药新用的几个小厮一道顺了出去,门轴“吱呀”一转,她亲自过去,“咔哒”落了门闩。
王药顿时心里一紧:“孤男寡女……”
“闭嘴!”完颜绰一个白眼,“天天跟我装道学先生!”
王药苦笑了一下:他在晋国,人人都指戳他是浪荡儿郎,不走寻常士子们走的路。到她嘴里,竟然成了道学先生。既然不道学,就不道学吧!王药索性摊开两手,慵慵地坐在床上:“好吧。反正太后的床我也爬过,今日是我的床,太后也要爬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