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刺激得有些痛,完颜绰咬着牙,闭上眼睛,仔细品味这滋味儿,似刀剜,又似油泼,不算剧烈得难以忍受,而是细细碎碎、无穷无尽,往骨髓里钻,往腔子里钻,往心窝里钻,四肢百骸被刺激得偾张开来,毛孔仿佛都要呐喊出声,随后又过电似的,疼痛宛如酥麻的小蛇,缠绕着她,痛狠了,心里反倒涌起难言的快意。
阿菩用湿手巾将皮肤表层、没渗进去的靛青擦掉,又小心涂上獾子油,护着受伤的皮肤,也利于固色。完颜绰看着阿菩的耳朵后面,梦幻似的说:“我小时候啊,阿娘好像总是大着肚子,完全顾不上我;阿爷对我要求甚严,简直当男孩子教养。我有时候想阿娘多对我说几句话,撒娇撒痴也没有什么用,倒是犯了错她生了气,会叫阿嬷拿尺子打我一顿。打完了心疼,才会摸摸我,哄哄我。我渐渐觉得,疼痛不算是坏事。”
她举起手臂,满意地看着如墨画的靛青在她的手臂上生出两三枝曼陀罗藤蔓,枝条柔媚中又不失遒劲,花叶花瓣勾勒了细边。她笑道:“过两天叶子填上绿,花儿画上红,就和背上那丛曼陀罗一样美了。”
伤疤被花藤、花叶、花朵遮盖住了,完颜绰却知,这绝非为了讨好某人。她冷冷地一笑,最后对阿菩说:“可惜啊,他非要这么逼我!”
☆、设陷
完颜速每次被皇后单独召见,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女儿坐在宣殿德后的画堂里写着什么,他有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很快提着袍角, 通报进了画堂里。
“阿爷来了。”完颜绰放下笔, 笑嘻嘻地托着父亲的手肘,不让他跪下向自己行礼, 嗔怪着,“朝堂之上,那叫没有办法;朝堂下头, 阿爷还要这样毕恭毕敬, 岂不是折女儿的寿?”
她的手腕从挽起的朱红色袖子中露出洁白的一段,刚刚纹上去的新鲜的绿色也一起映入做父亲的眼帘, 不由“咦”一声。
完颜绰不动声色掩着袖子:“刚刚写字, 怕弄脏了衣袖,所以挽了起来。”停了停, 见父亲疑惑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增多了起来, 又笑笑说:“那是纹在伤疤上的,陛下嫌伤痕难看,我也不得不顺着他点。毕竟现在有宠的是阿雉妹妹,将来,我还指望着在她手下讨生活呢。”
完颜速不由眉头一皱,两个女儿都是这个样子上位,现在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千百年后的史书上又该怎么写?写他完颜速教女无方,净养出些不知廉耻的东西?
完颜绰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阿爷,史书都是人写的,而且是赢的人写的。皇帝心里的三个人,横竖都是姓完颜的,阿爷做好夷离堇,还愁完颜家族不得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