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空青本以为他这话说出来,多少得招他老师一顿训,却不想周秀才话锋一转,问道:“前些日子教你写策论时,你可还记得都看了哪些书?”
穆空青已经很能习惯他老师这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了,眼见他话头突然茬开,也能立刻接上:“各类通史和地志都粗浅看过,《天工开物》一类也看了不少。”
穆空青自打可以无障碍阅读之后,看书的速度就快了不少。
加上他记性好,少有一本书需要反复看上多遍才能用出书上典故的情况,所以阅读量在同龄人中算很不错了。
周秀才又问:“《水经注》可看了?”
穆空青点头:“自然看了。”
清江府就在黄河沿岸,是以清江府的策论题中,以治水为题的比例绝对不少。《水经注》这样专注《水经》的典籍,他怎么可能不看。
周秀才闻言睨他:“既看过了《水经注》,你今年还不念着下场?”
看过《水经注》同他今年下不下场有何干系?
穆空青费解:“今年又没闹水患,策论也未必就考这个吧?再者说,下场院试的学子中,应当也都研读过《水经注》了,我也算不得个中佼佼者。”
周秀才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没闹水患?”
穆空青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没闹。
这才四月,黄河汛期都没到。
便是雨雪多了些,也没到成了水患的地步。
等等……
雨雪多了些?
今年的雨雪多了些?
穆空青有些知晓周秀才话中之意了。
《水经注》中曾有注,川流所积,潭水斯涨,溢而为海。
这一段据后世考据,普遍认为写的是后世的博斯腾湖。
再据《山海经》中所载,开都河经博斯腾湖、孔雀河后注入罗布泊,便是黄河的正源。
当上游溢而为海时,自然也就是下游黄河泛滥时了。
眼下正是四月,也到了春暖融冰之时。
若是上游已然有了溢而为海的征兆,那么无论后头的汛期雨水多寡,只要今年下游非是大旱,一场水患就总也逃不掉。
而今年这光景,怎么都同大旱沾不上边。
先头河堤贪腐一事究竟有无为祸者且不好说,但这三年前刚刚修建的河堤,是摆明了质量堪忧,至少不会比先头那个好到哪儿去。
若是三年前的水患扛不住,那今年八成也不用指望。
而大灾过后,必不可少的便是……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