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白着一张小脸,若无其事的回答她:“奶奶在家里睡觉。”
直觉告诉她,这姑娘的奶奶可能不是睡觉那么简单。秦禾蹲下身,捡起地摊上的一双明显不合脚的布鞋问:“这个有我的码么?”
夏小满在藤编的背篼里翻了翻,她说:“这个没有了,你看看其他的吧。”
秦禾摇头:“我就喜欢这双,让老人家帮我纳一双吧。”
夏小满垂着头,声音很小:“奶奶在睡觉。”
秦禾不说话了,盯着她的发旋儿片刻,看见一滴眼泪滴在夏小满的鞋面上。
秦禾没走,坐到旁边一块石头上,一直坐到中午,夏小满开始收摊,秦禾才开口问:“要回去了?”
“嗯。”夏小满把布鞋收进背篼里,点头,“回去给奶奶做饭。”
隔着七八步的距离,秦禾跟着她到家,家门口围了许多村民,纷纷捂着鼻子往里探。
前几天大家路过时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但是并不确定具体什么味儿,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便没有具体追究。谁知气味越来越浓,几乎令人作呕,村民们这才发现是夏小满的家,纷纷聚众围过来,才知道屋里的老人早就过世了。
夏小满一开始六神无主,再后来哭得撕心裂肺。她不许任何人靠近,也坚决不给老人下葬,一口咬定奶奶只是睡着了。
村民同情她,可尸臭味太大了,这么放着根本不行,无奈之下报了警,让民警过来调解。
夏小满骨子里懦弱,不敢不听警察的话,她发着抖,崩溃的跪在地上大哭,反复哭喊着:“求求你们了,我不能没有奶奶啊。”
看得所有人于心不忍。
其中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站出来,年纪跟夏小满的奶奶一般大,眼里都是泪花,宽慰她:“孩子,你奶奶已经走了,你就好好送她上路吧。你不能让她烂在家里,看到你这个样子,她死都不会瞑目的。”
这一闹闹到深夜,大家都散了,旁观的秦禾才迈进去,手里拎一只遗体化妆箱,走到夏小满面前。
夏小满抱着双膝,缩在屋檐下的角落里,看见面前一双黑靴,缓缓抬起头。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几乎睁不开,泪水仍在不断往外流,就这么可怜又凄惨的望着秦禾。
秦禾说:“带我进去,帮奶奶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唐起听到此,心里压抑着,说不出的难受。
秦禾叹道:“我们做这一行,就是为了让那些临终的人,走得体面一点。”
再后来,秦禾打算回北京的时候,夏小满气喘吁吁追到车站,背着一大包行李,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其余的全是奶奶亲手做的布鞋和鞋垫儿,她站在秦禾面前,泪眼婆娑的对她说:“我想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