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天阴沉沉的,黑云压顶,望进一户敞着大门的农家,里面没开灯,昏暗得看不清陈设。
屋檐下码着的一捆捆稻草被雨淋湿了大半,角落设着一处低矮的窝棚,隐约间能听见鸡鸭的叫声。
因为潮,一股子家禽的味道散出来,唐起打那儿经过时,臭味猝不及防的窜进鼻息。
“这味儿真大。”秦禾说着,看见一个弯腰曲背的男人,手里拎一把劈柴刀,刀背锈迹斑斑的,刃口还缺了一角。
男人从侧边的灶房走出来,又搬了块磨刀石,哐当轮在地上,用瓜瓢在旁边的缸里舀一勺水,坐在屋檐下的马扎上。
秦禾往前快走了几步,上去打听:“请问一下,浮池山怎么走?”
雨水顺着青瓦之间的凹槽流下来,如一条条接连不断的雨帘。
男人在雨帘之中抬起头,皮肤枯黄黝黑,凌乱的发间参杂着明显的银丝。他即使面不带笑,额间眼角都能看见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而且中面部凹陷,体形干瘦,看起来四十多岁,但秦禾觉得,他应该三十出头。
男人双眼无神的望向走进的二人:“这么大的雨,你们要上浮池山?”
“嗯,麻烦指个路。”
“一直往前走,到最后一户人家,你看到有屋顶盖了层白色塑料布的,就到头儿了,然后往北拐,有条上斜坡的小路,走一段儿,有个垭口,从垭口翻过去……”男人边说边给他们指,手抬起来,还拎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劈柴刀,比划了几下,“不过昨晚雨下了半宿,今天又接连下一天,山路滑得很,不好走。看你们的样子,是从城里来的吧,去浮池山干什么?”
“谢谢啊,”秦禾没直接回答,反问,“浮池山上是不是有人住?”
“有一间道观。”
秦禾一愣,有点意料之外。
男人垂下头,刀刃倾斜着抵在磨刀石上,浇了一捧清水,开始来来回回的搓磨,嘴上说:“不过前天晚上糟了雷劈,差点把那间道观烧光,说来也是好笑,神仙不是还要去保佑世人吗,怎么连自己的窝儿也糟雷劈了呢?你们如果是去山上烧香拜神的,我劝你们还是换个地儿,那里估计神像都给烧没了,去了也是白去,何况还下这么大的雨,谁知道……”男人磨着磨着停顿了一下,又浇一捧水,淋在刀刃上,冲掉一部分锈迹,“谁知道那山上还落不落雷呢,多危险。”
“我们不是去烧香拜神的,”秦禾说,“去找个人,那间道观里是不是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男人点头:“有。”
秦禾还待说话,突然一个雷鸣电闪,当空劈下,在天边的阴云中扯出一道雪白的电光,惊动了窝棚中的家禽,纷纷发出“叽叽”“嘎嘎”的动静,听上去格外浮躁。
待这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静止,大雨倾盆,屋子里突然传出小孩的哭声,哇哇叫喊着爸爸,应是原本熟睡中的人被雷电惊着了。
男人立刻放下劈柴刀,污脏的双手随便往瓜瓢里一涮,又在衣服裤子上蹭了几下,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