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的时候,辛婵再看不清那枚从她手中滚落出去的蛋,她眼眶里含着泪花,身体彻底松懈下来,好像她这一辈子好长好长,她从没有这样放松过。
她忘了自己才十七岁,也忘了在荒雪原之前,作为普通人的那些岁月。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背负着世人与魔灵给她的一切,离开人世。
不要委屈,不要难过,
因为魔灵杀的每一个生灵的鲜血,都曾真实地沾染过她的手。
她明明总要自己这样去想,
好像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可此刻,即便意识逐渐涣散,她却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要承受这些?
可是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怨愤都挡不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她好像在朦胧间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眼前晃过了一片越发盛大耀眼的金光。
她彻底闭上眼睛,身体破碎成暗淡的莹光,混在那缕缕金色的流光里,有的散去了,有的却融入了金光里。
“我早该料到,此女转生,与你该有莫大的干系,是你带走了她的魂魄,将她投入转生之境。”扶玉帝君望着那烟云缭绕间幻化而出的光幕里,那一身殷红衣裙,胸口洞穿,遍体鳞伤的女子,那暗沉沉的光映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他忽而挥袖将那光幕击碎,再转身去看那一身单薄白衣,脚踝上锁着寒铁镣铐,被铁索控制在白玉台上的年轻男人,“谢灵殊,我念你当时才化形,尚不知人事深浅,此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此女之事,你决不可再插手。”
“若你看得住我,我自然很难插手。”谢灵殊却弯了弯眼睛,他的语气很轻松。
“谢灵殊!”
扶玉帝君闻言,果然生怒,“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你会不清楚?你可知你放任她,维护她的后果是什么?”
“作恶的是魔灵,不是她,”
殿外有风吹来,吹过谢灵殊鬓边的两缕龙须发,他的脸色苍白,“神该救世人,也该救她。”
“你跟着她,守了她五世,难道你会不清楚那魔灵早就已经从她的血肉,依附进了她的魂灵里,她转世,魔灵便跟着她转世,她的五世,你次次忤逆违背我,可魔灵不依然在她身体里?”
扶玉帝君瞥见他那副形销骨立的模样,他顿了一下,语气忽然有了些细微的缓和,“灵殊,她究竟有什么是值得你如此为她的?”
谢灵殊静默片刻,终于抬眸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扶玉帝君,“兄长。”
扶玉帝君已经很久不曾听见谢灵殊这样唤他了,他怔了怔,仿佛因为这一声“兄长”,又唤回了一些久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