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太监代劳,陆珩只能自己走上前,从皇帝手中接过奏折。这是两个叫孙应奎、曹汴的小官呈上来的折子,说他们无意偷听到薛侃和吏部侍郎彭泽的谈话。因为兹事体大,无法抉择,所以密报给皇帝,请皇帝定夺。
陆珩很快看完了,随后放下折子,面露沉重。
皇帝依然十分随意地坐在龙椅上,闲聊般问:“你怎么看?”
陆珩一点都不想发表看法。储君绝对是历代帝王共同的最忌讳的话题,而皇帝还尤其多疑,陆珩要是一句话说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皇帝心底埋下猜忌的种子。
陆珩露出沉思的样子,这种事情不能脱口就谈,那样皇帝会觉得他早有准备,但也不能思考太久,皇帝会怀疑他的用心。
陆珩把握着度,不长不短地“思考”了一会,说:“臣不明其中底细,不敢断言。不过,薛侃前些日子咬定奏折是他自己一人所写,如今突然改口;那两个小官审问了多日都无果,昨日却听到这么完整的对话,臣觉得,这其中恐怕有诈。”
陆珩先暗暗把自己摘清,无论夏文谨和张敬恭谁想拥立太子,都和陆珩无关,陆珩对此一无所知。再然后,他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分析这些人的疑点。
陆珩掌管情报,对折子上这些人都有了解。薛侃是个一根筋的文人,读圣贤书读傻了,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孙应奎、曹汴虽然油滑,但绝无暗算首辅的能耐,要不然,他们的官职早不止给事中了。无论薛侃还是孙、曹,都不会没事编排首辅的闲话,在他们的视角,这些多半是真的。
但是却不能这样和皇帝说。在皇帝看来,他身边所有人,文官、武官、勋贵、藩王,到皇后、妃嫔、宫女、太监,每一个人都可能欺骗他。如果首辅都在说假话,那怎么知道这两个小官说的是真话呢?
陆珩要做的就是顺应皇帝的内心,说这些人确实有可能欺上瞒下,需要严查。
陆珩的话无疑就是皇帝想听到的答案,皇帝神态微微放松,说:“你言之有理。大皇子刚刚降生,这些人就不安分了,你去查他们私底下都做了什么,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张敬恭和夏文谨各执一词,张敬恭说夏文谨有意拥护太子,而夏文谨这边的证据显示,是张敬恭提前给夏党下套。皇帝谁都不相信,他需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皇帝信不过刑部也信不过内阁,唯独陆珩查,他最放心。
陆珩眼眸动了动,知道这桩事闹大了。现在皇帝心情变幻无常,正在疯狂怀疑身边人,在圣前待得越久越危险。陆珩领命,赶紧找机会离开。
陆珩出来后没多久,听手下说皇帝又分别叫了武定侯郭勋、内阁大学士翟銮进宫。陆珩通过锦衣卫的消息渠道还知道,司礼监掌印秦福也去了。
不用想,他们肯定和陆珩看的是同一封折子,陆珩慢慢琢磨这几个名字,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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