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机宜笑了一笑,“那如何才像我?师雪绛是我,朝天子也是我,我即众生,众生都愚,我也不比他人高明到哪里去。这天命之主,万古流芳,谁愿意当就让谁当去,我不掺和了。”白衣书生的视线一转,落到院子里的一抹影子。
阳光瀑洒,尘埃如金粉浮动,女孩抬手摸着鹅头,发带轻轻折在腰后。
他单手支着脸,望得出神。
难怪世人都爱太平无事,家人无事。
意中人也无事。
“我姑娘万剑穿心,遭了那么大的罪,修养个百年无忧无虑又如何?”妄机宜收回目光,轻描淡写,“让众生等她百年,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绯红的身量跟抽条似的,长得很快,妄机宜给她挑的衣裳都是一年一变。
转眼到了十七岁,邻里街坊无一人敢提亲的,他们往往还没开口,就被少女眼神冰冻三尺。
这可愁坏了“老父亲”。
“红儿,你成天板着脸可不行。”妄机宜披着厚重的大氅,低咳一声,透着笑意,“旁人都说我养了只小老虎。”
对方打着井水,搓洗衣物,不为之所动。
“你病了,回去休息,这衣服我会洗。”
“我看不见得。”妄机宜说,“你已经洗烂我第五件袍子了,还是放着,等我病好我自己洗。”
他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嘴,强行拖回了阁楼。
小阁楼原是绯红的房间,但最近一段日子,妄机宜犯了风寒,身体每况愈下,绯红就把他搬到楼上,自己则住到楼下。
十二郎书斋的师兄弟们常来探访,取笑妄机宜是成了“妻管严”了。
“胡说什么。”妄机宜无奈道,“我亲手养大的姑娘,我能这么混账?”
那些话不过是逗他姑娘开心罢了。
“可是我看不见得。”书斋的一位师兄耸了耸肩膀,“朝师兄,小姑娘对你占有欲强得很,你的衣裳鞋袜都是她置办的吧?你哪一件事不是给她经手的?别说是我们这些师兄弟,但凡有个活的,靠得你太近,她就很不高兴。”
妄机宜愣了一下,“我们是师徒……”
师兄弟们顿时用一副你真是落后的样子看他。
“师徒怎么了?人家师徒孙都生了九胞胎了,孩子都是翩翩少年郎了。”
妄机宜沉默。
师兄弟察觉气氛怪异,立即转移话题,“这次我们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们润一下笔。”
“什么润笔?”
他们关上门窗,神秘兮兮取出了数盒卷轴,放在桌上摊开。
“有一位大手笔的雇主,包下我们十二郎书斋一个月,你猜怎么着?”
妄机宜拢紧松鹤大氅,淡定自如,“还能怎么着?不就是花前月下,男欢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