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严厉的父亲,终究拗不过儿子,尤其是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秦宵对邓凝若不是难以割舍的真爱,魏王凭什么要冒着得罪苏锐的风险,攀上这么一个拖后腿的亲家?
一想到这里,匡敏的心就沉了下去。
活在外头的人若是读不好书,还可以习武;不会习武,尚能经商。三百六十行,总能找到出路,宫中的人却不一样。在宫里,圣人就是天,所有人都得以圣人的喜怒为喜怒,以圣人的喜好为喜好,不能有半点事情犯忌讳。宫人们想要活得更好,就得不惜一切往上爬,踩着同伴的尸骨,甚至生生将上面的人扯下来,好给自己挪位置。
匡敏身为内侍监,位高权重自不消说,想要顶替他的人也比比皆是。他虽深负圣恩,却不敢有半分失了谨慎,但凡遇到事情,总会往深里想。
魏王父子对外宣布邓凝伤了身子,子嗣上有些艰难,这才纳了纪清露为媵,结果呢?纪清露早被人暗害,服用了道家斩赤龙用的丹药,一辈子也没办法有子了,邓凝却好端端的,随时可以孕育子嗣。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却硬是没有一个吐露半点风声……也罢,魏王最忌讳得事情便是他由钟婕妤所出,岂会让自己的长孙从宦官本家的女子的肚子里蹦出来?如是再像圣人与穆皇后一般,庶长子都快成年了,嫡子才生下来,难不成让外家是宦官的长子与年幼的嫡子争位?
匡敏所求并不高,只求新安纪家在当地颇有财势,可供族中子弟安然读书,一步步往上走罢了。既然他们家出不了第二个纪岚,与皇室搭上关系也是一样的,若能成为未来皇子的外家,自是最好不过。可他却从未想过让纪家成为皇长孙的外家,甚至未来皇帝的母族,又如何能想得到魏王父子竟以此在拉拢他?
他知秦琬不可能拿这种一查就什么都水落石出的事情来哄自己,虽盘算着回去就查一查,心里却信了**分,并将整件事情的过程勾勒出来:魏王发现了他与新安纪家的联系,命心腹幕僚与纪家续宗,借此照拂纪家——他投桃报李,在圣人面前为魏王说好话——两家商定联姻之事,他对魏王在宫中安插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宵和苏彧同时喜欢上了邓凝,为了魏王的大业,苏彧和秦琬联姻,秦宵娶了心爱之人,却不得不履行承诺,两人之中硬生生加了个纪清露——魏王看似对自己极为友善,心里却厌透了他身为王爷却要对一个宦官低声下气,他的态度也影响到了秦宵,明面上对纪清露荣宠备至,暗中却辣手无情,绝了一个女人后半辈子的希望。
想起之前纪清露在送子娘娘庙供奉的香油钱被一再克扣,匡敏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霎时间,熊熊怒火从他心底燃起。
当真是终日打雁却被啄了眼,他也算见多了牛鬼神蛇,却因关心则乱,被魏王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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