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做新妇的时候,根基未稳,不敢和婆婆针锋相对,嫡长子被抱走也只有默默流泪的份。好容易熬了几年,勉强站稳了脚跟,却又遇着太子出生。
弘农张家将本钱下在圣人身上,赢来了更进一步的契机,尝到甜头后,他们又将宝压在了梁王身上,梁王妃虽不姓张,却是张氏嫡亲的表姐。即便是为了张家着想,张氏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十年如一日恭顺地侍奉婆婆,真要恶了这门得力姻亲,非但婆家,娘家都未必有她站的地方。待到后来,梁王谋逆,张家也被清算,嫡支不是被赐死就是被流放,侥幸保命得也成了白身,只剩几个旁支子弟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儿,谁又能放在眼里呢?罗氏见张氏没了依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好在裴家父子顾念儿孙前程,劝阻了些,否则张氏被折磨死都不奇怪。
天无绝人之路,弘农张家在绝境中保全出色家族子弟,而非嫡支全部血脉的做法赢得了张氏子弟的好感,同心协力之下,张家又一步步起来了,这也是张氏在裴熙婚事上与婆婆叫板的资本,如今就更不得了了。太子犯事,诸王争锋,几轮清扫下来,有些人脑袋落地,却有些人官运亨通。前年任命的中书侍郎,小张相张榕张大人恰恰就是后者。这位相爷又刚好是弘农张氏的子弟,家里虽贫穷,却在张氏书院念书,因学业优秀,一直被嫡支照拂,亦是张家拼命保全的对象。
有这么一位知恩图报,互利互惠还是自家人的相爷在,张氏的腰杆子挺得很直,加上她与裴礼老夫老妻的,哪怕在孝道和妾室两件事上分歧极大,到底这么多年磕磕绊绊地过来了。眼下听妻子这么说,裴礼又是厌烦又是愧疚,心中也埋怨罗家不会教女儿,先是有一个不肯和夫婿同甘共苦的,又来一个张嘴就说秦琬教养不当,裴熙和秦琬有私情的。知道得笑他们两家是姻亲,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什么生死仇敌呢!但……“罗家到底……”
“罗家,罗家,你只知道罗家,难道就不顾裴家了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不成让二郎偏着罗家人,惹来代王乃至圣人的雷霆震怒?”张夫人越发理直气壮,简直要问到裴礼脸上去。
裴熙在旁边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母亲愿意维护他,他很感动,但他更明白,张夫人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归根究底,还是借这一机会发泄心中积攒了几十年的怨气。
风水轮流转,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十几年前张家落败,罗太夫人简直不把张夫人当人看,如今罗家要败,就别怪张夫人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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