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笑了笑,淡淡道:“这谣言看似粗糙,不经大脑,却是恰到好处——宣贤妃是圣人心中仅次于穆皇后的可心人,为了她,穆皇后醋了好几回。故在得知她生病却强自忍耐时,穆皇后为了孩儿不沾病气,也为了出一口气,装聋作哑,故作不知。待宣贤妃过逝后,穆皇后自知理亏,悔恨不已,心中不安得紧,就追问圣人此事是真是假,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还要确认一把。圣人觉得穆皇后信不过他,心中不悦,拂袖而去。穆皇后见状,也来了脾气,坚持不与圣人说话。”
不知为何,秦琬忽然有些羡慕穆皇后。
阿耶的脾气这么好,阿娘都不敢和他顶着来,何况夫婿是杀伐果断的九五之尊呢?到了这份上,什么家世底气都没用,愿意小心讨好奉承圣人的女子从海角能排到天涯。穆皇后之所以这么硬气,所依仗得,无非圣人爱她。
“世间最尊贵的夫妻闹别扭,上头又没太后,竟是无人可劝。穆皇后性子倔,圣人拉不下脸,一个暗自垂泪,一个借酒浇愁。”裴熙冷笑道,“钟婕妤趁着圣人醉酒,给自己梳了一个穆皇后独有,后宫妃嫔学不来的发髻……圣人醒来之后,气得要杖毙她,穆皇后亦恼得不轻。看在魏王的面上,又为了给太子积福,帝后才饶了她的性命。即便她运气好,生下了乐平公主,那又如何?圣人不喜,整个后宫也不敢忤逆,有这么个母亲……”
“有这么个母亲,魏王还能做亲王而非郡王,可见穆皇后对他提携有加。”秦琬微微一笑,温言道,“只可惜,成也穆皇后,败也穆皇后。为了儿子的地位稳固,穆皇后愿意提携出生卑微的庶子,破例赠个亲王之位,但此时此刻,穆家未必乐意让魏王登基。”圣人的娘家是穆家的奴婢,这名声,要多不好听有多不好听。哪怕他们将钟家人悉数放良,那又如何?多少人心胸宽阔到能容下见过自己寒微之时的人好好活着?
太子造反,魏王没被连累,可见这对兄弟,一开始可能走得近,后来却远了。穆皇后见状,能不对魏王心生恼意,觉得他和他生母一般,皆是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么?虽说魏王没受太大责罚,就证明这事是太子的过失,但对天下的母亲来说,只有别人带坏自己孩子的,断没有自己孩子不好的道理。可想而知,魏王与穆家的关系,未必就一团和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秦琬终于明白裴熙为什么说,魏王想登基很困难。
钟婕妤的两次出头,皆是后宫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争斗的结果,暗流涌动自不必说,钟婕妤不过是被人挑出来当枪使了而已,但她的人品和见识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圣人对她十分膈应,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挑魏王来做继承人。纵百般无奈,非选魏王不可,圣人也不会封钟婕妤做皇后——光是想到这么个女人将会与自己心爱的妻子同尊,圣人就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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