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秦琬心中一酸,神情也黯然下来。
哪怕说动了阿耶又如何?他们想回去,得看陈留郡主肯不肯帮忙,得看时机够不够好,还得……得看圣人的心意。
无论哪条,对秦琬来说都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不由自主。
掌握命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就连裴使君,也不是一直在挣扎,在反抗,在奋斗,想要卸除身上的枷锁么?他说着不想与洛阳裴氏有关系,可骨血之亲不容抹杀,他吃的,穿的,用的,全由洛阳裴氏给予。哪怕他说着不在意家族,但他无论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代表着家族,甚至牵动着洛阳裴氏的一荣一辱。
如果,如果……如果阿耶是皇帝,那该多好?
生杀予夺,操纵众生命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会为生计发愁,不会受人冷脸,不会有人明着恭敬,暗地里却对你避如蛇蝎,更不会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中,唯恐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
阿耶说,他不得圣人欢心,哪怕太子九叔真犯了什么事,皇位也轮不到他身上。反而要提心吊胆,唯恐新皇看他这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顺眼,找个理由就将他诛杀了去。既然如此,阿耶为何不奋力争上一争,反倒要渴求别人的良心?
阿耶是皇长子,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为什么别人都行,他就不可以?
黯然神伤的父亲,病体嶙峋的母亲,简陋的房间,濒临死亡的恐惧,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命运……浓烈的不甘涌上心头,深深地刺激了秦琬原本无忧无虑的心。
我的父亲,乃是大夏堂堂正正的皇长子,因着这个身份,我们一家受了那么多的苦。若是太子九叔即位倒也罢了,若是别人……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
第二卷 海陵县主
第四十章 貌合神离
直到很多年过去,居住在长安的人们都忘不了治平九年的上元节。
大夏实行宵禁制度,一更三刻闭门鼓奏响,六百鼓声之内,坊市齐齐闭门,宫门各处亦落钥。五更三刻奏响开门鼓,四百鼓声之内,坊市齐齐开门。敢触犯禁令的,依时间定刑,最轻也是三十杖。正因为如此,上元节的三日“放夜”就显得尤为可贵。
长安乃大夏都城,人口近百万,繁盛到了极点。每逢上元,家家户户扎花灯,有财力的人家不仅扎花灯棚,还做出巨大的灯柱,灯树,极为炫目,百戏班子,说书人,胡姬等等,于上元夜亦会卖力表演。火树银花,车水马龙,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