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被吹多了枕头风,竟真有些心动了,想让自己喜爱美人登上后位,然后将自己最喜爱的幼子立为储君。
有了想法,他就立刻叫来宰执们商议,可是皇后并无过错,没理由废了立一个舞姬为后,宰执们坚决不同意,台谏更是跪在乾元殿前死谏,有激愤者当廷一头撞了梁柱,好在撞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只是磕肿了额头并无性命危险。
朝臣这里走不通,还被死谏,梁帝就将怒气发在皇后身上,但是皇后早在他当众一巴掌之后就有了防备,慎小慎微起来,他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
怒气孳生心里的阴暗,玉贵妃状似无意地说了她老家西南的一些事情,比如:情郎移情别恋,女郎不能忍受,就毒害了情郎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梁帝心有所动,终于有一日,他下令让人在皇后的膳食里下毒,发妻死了,他不就想立谁就立谁。
然而梁帝想不到的是,皇后太谨慎了,但凡入口之物都会再三检查,不是坤顺殿小厨房里出来的东西不吃,平日所穿的衣裳所用的熏香和挂件摆饰也是再三检查,确定不会有纰漏才会用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全都是用熟用惯信任的老人。
梁帝派去的人竟找不到丝毫下毒的机会。
最终没有办法的梁帝竟亲自动手,毒害发妻。
“可是上天都觉得我们母子命不该绝。”萧珉笑得快意,眼中是满满的嘲讽,“那日,孤本是在少阳院读书,萧珩不知怎么跑来了少阳院,把砚台推倒在孤身上,孤被洒了一身的墨汁,东宫太远了,孤就去了母后宫中想换件衣裳。谁知竟然亲眼看到自己的父皇在母后的茶中下毒。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时的萧珉还是个意气少年,当场就揭穿了梁帝丑陋的嘴脸,梁帝恼羞成怒一脚踢在萧珉的肚子上,萧珉被踢倒了还不够,又是接连几脚,若不是皇后手执一把尖锐的长簪指着梁帝,威胁要弑君一起去死,萧珉恐怕会被梁帝活活踢死。
打那以后,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彼此都恨不得对方去死,反倒是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姽婳,你说,母后何辜?孤又何辜?”萧珉红着眼眶,凄怆地看着王妡,寻求赞同。
——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王妡百无聊赖地看着殿外的烈烈阳光,忽然就想笑,于是她就笑出来了。
她说:“萧珉,你这故事比瓦子里说书的还要精彩。”
萧珉凄怆的神情顿时维持不住,原本应该是想哭红的眼睛变成了气红,气急败坏地吼:“你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这故事里的细节太多了吗?”王妡嘲道:“连玉贵妃在官家的枕头边上说什么你都知道,难道你当时是躲在他们床下偷听的?”
萧珉哑口无言:“……”
“还是你觉得我很好骗,骗过一次成功了,就可以对我说谎成性没有半点儿真话?”王妡质问,为现在的自己,也为曾经的自己。
萧珉端起茶盏慢慢啜着,可能是在想着要怎么把慌继续圆下去吧,然而隔着那顶从进来就没有摘过的幕篱都能感受到王妡的嘲讽,他思忖良久后,说:“许多事情,只要做了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查不到全貌也能推知六七。父皇下毒欲毒杀母后是真的,孤差点儿被父皇踢死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