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叶家如今过得很不好,元绣第二次来求他时,身上穿的一件蓝布旗衫,朴素粗糙,足以看出她如今的清寒。
只是当他看到这个孩子时,他方才愈发明白她的艰窘。
男孩收拾得很干净,穿着整洁的竹布褂子,脚上是一双千层底纳的布鞋,那布鞋针脚极密,显见做鞋之人的用心,只是究竟穿了太久,鞋底已然磨薄了。
再看他身上,领口膝弯处都有几块不起眼的补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色白皙,愈显瘦弱。
俞怀季忽想到每次元绣离开时,他都会签一张五百块的支票给她,但每次,她都会当着他的面,将那支票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他一时有些怔忪,他给钱给她,只是想羞辱她,他知道她不会接,他也有许多次想问她,你有没有后悔过。
面前这个孩子忽让他意识到,她大概是不后悔的。
她从来都那么倔,逼到绝处依旧是不肯屈服。为了叶耀轩,忍受孤独,忍受贫寒,于她来说,也是甘之如饴。
阿虎说完后,却见面前的黑脸叔叔突然沉默下来。他将口香糖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阿虎一怔,忙追上去:叔叔,叔叔!我不能要!
但他人小腿短,哪里追得上俞怀季?更何况他的步子还又急又快。
突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俞怀季猛然刹住脚,站在原地不动。
阿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叔叔真是口是心非,他小跑几步追上去,跑得急了有些喘,揪住俞怀季的裤腿:
叔叔,我妈妈说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他说着,想在身上摸出钱来给他,摸遍全身却什么都没摸到。阿虎脸上不禁窘迫起来,只好说:
那我回家拿钱给你好不好?我家不远,就在巷子里面,我跑几步就到了。
俞怀季顿了顿,才说:不用,你就陪叔叔说会子话罢。
这包糖,就当叔叔给你的报酬。
阿虎挠了挠后脑勺,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
那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