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母子俩都忍俊不禁起来,元绣原本满腹愁绪,此时顿觉那郁郁之气荡涤一空,即便前路未卜,家中还有满地鸡毛,但搂着怀里这软软小小的身子,何等险碍都能跨过。
“女孩儿要多笑一笑才好看的。”阿虎认真地说。
“我知道祖父还没回来,祖母也病了,但你老皱着眉,我都高兴不起来了。”
“小鬼头,”元绣捏捏他的脸蛋,“又在哪学的这些话?你还小,不用想那么多,还有妈妈呢。”
这晚她照顾儿子睡下后,躺在床上想了许久。
想到独子小小年纪就要操心家事,想到公公在牢狱中不知是否安好,想到白日里婆婆的哭嚎,甚至想到了多年前的事……
无论如何,叶家对她有恩。
且她如今是叶家的媳妇,阿虎是叶家的孙子,她怎能对公公不管不顾?
次日早起,元绣在家中翻箱倒柜,寻出从前的一件英绿纺绸旗衫。
这还是叶家未曾败落时她做的衣裳,如今样式早已过世,颜色也不鲜亮了,但这已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衣服。
穿上后,她又细心打理好头发妆容,甚至还敷了薄薄一层粉。嘱咐阿虎好生在家里,她拿上钱,先去南货店买了两提点心,又雇了一辆人力车。
那车夫道:“太太,您去哪?”
元绣顿了顿:“去清风路。”
车夫高声吆喝了一句“好勒!”,说着便拉住车把手跑将起来。
元绣忙道:“我还没跟你说去清风路哪儿,你怎么就跑起来了?”
车夫笑道:“您不用说,我知道肯定是去俞家。”
“这清风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十辆里有九辆都做他们家的生意,”又问元绣,“您是头回去呢,还是二回去?”
元绣原是个寡言之人,本不欲与陌生人多谈什么,但此时心中惴惴,又见这车夫话中有话,便道:
“是头回去又如何?听你的话,莫非每天都有许多人上俞家拜会?”
车夫道:“哎哟!那可真多得数都数不清!这金陵城里,也就帅府门口更热闹些。”
“上帅府的都是求官的,上俞家的都是求财的。嘉宁俞氏富甲天下,连流鼻涕的叁岁小孩儿都知道,先前我问您头回去还是二回去,就是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