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芸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素白的衫裙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泥水,连白皙的脸颊都溅上了泥点子,更别提着地的双手,被地里尖利的石子儿划了好几条口子,一抬手,血水便和着泥浆往下滴溜。
常翠捧起她的手,一边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掉伤口周围的污泥,一边急道:“夫人!您的手都伤成这样了,真的不能再走了!”
这时,一个身着青衣的婢女从二房的马车上下来,慢条斯理地走到沉芸旁边,扫过她狼狈的模样,轻飘飘地说:“二夫人吩咐,既然夫人摔倒了,就回自己马车上好生休息吧。”
终于。
走了好几里地,沉芸双腿抖得跟筛子一样,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车。马车上有提前备好的小半盆水,常翠一边找面巾和备用的衣裙,一边气怒道,“二夫人真的太过分了!若不是她故意刁难,夫人何至于摔成这样。”
沉芸轻笑一声,双眸弯弯,竟露出几分狡黠,“我故意摔的。”
常翠傻眼。
沉芸把手放进盆里,清理干净手上的污泥,又接过面巾擦了擦身上的脏污,解释说:“去麓泠山需行二十里,凭我俩脚力定熬不到那时。我已经跟着送灵的队伍走了几里路了,又在众人面前摔了个狗啃泥,就算为了二房的名声她也不好再要求我继续。横竖不过是想看我出丑罢了,现在目的也算达到了,自然就放过我了。”
常翠恍然大悟。小姐虽看似柔弱,但是真的好聪慧。“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疑惑问道:“清早在府门前,奴婢看二公子出言顶撞二夫人,似乎是想帮您?小姐为何不顺着二公子的话走,何苦主动领了这苦差呢?”
沉芸脸上笑意微敛。
因为她知道她这便宜儿子哪会这么好心。若是承了他的情,日后他定会变本加厉地讨要回去。虽然身不由己,但沉芸想着能避就避,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马车很快驶进树林里,穿行其间还可隐约听见潺潺流水声。江景麟寻了个平坦的地带,叫停车队,在此处休整片刻。
小盆里的水用完了,常翠自告奋勇去打水。沉芸看了看自己浑身还没清理的泥,确实很不舒服,也就应了她。
常翠掀开帘子出去时,扶风已在车外等了一会儿。她身量矮小,驾车小厮不知跑哪儿歇息去了,她只能自个儿费劲地爬下马车。扶风抱剑旁观,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双脚终于落地。常翠拍拍手,刚捡起扔到地上的盆儿,一抬头就看见面无表情的扶风正直直盯着她,吓得木盆都掉地了。
这人她认识,数次碰面从未见他有过任何表情,冷冷抱着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头砍掉。而且每次二少爷找茬他都在旁边,常翠自觉把他划分到“不是好人”那一类。她屏息看着扶风,等着听他有何指教。扶风也看着她,如寻常一样不说话。气氛陷入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