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婳险以为自己听左了,她分明昨日还抽噎着不肯去冲喜,今日怎改了主意,应得这般松快。没教陆芍难堪,挖苦的话一时接不下去,竟是不知该说些甚么。
“你莫不是哭傻了?”
陆芍垂眸笑了笑,上前拉着陆婳的手:“二姐姐哪的话,荣华富贵都有了,哪里还觉得差?况且李家指挥使司的差事还是厂督一手提拔上去的,便是我入了提督府,你入了李家门,我们日后也定是常有走动的。”
话才说完,不等陆婳反应,陆芍便自顾离开了。
流夏后知后觉明白陆芍话里头的意思,不禁笑出了声:“二姑娘事事都想压您一头,却没想到在这儿落了下乘。听闻李家那儿郎还没个要紧差事,往后想谋一官半职,少不得寻厂督通融。”
流夏小步快走地跟在陆芍身后,时不时朝游廊看去:“姑娘这话说得解气,待二姑娘反应过来,定要气得头昏。这也好,总不能教我们姑娘独自一人不快活。”
她们主仆才二人走出长廊,身后响起瓷瓦破碎的声响。扭头一瞧,竟是二姑娘气得急,顺手砸了廊柱下的几盆绿植。
陆芍听心里一颤,她也是头一回说这些弯绕的话,面上强装镇定,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到了兰德院,照例请早,王氏又提了冲喜的事,听了那么二三回,陆芍也有些看开,只低头问了日子。
王氏料准她会应下,便说:“眼下靳濯元还未醒,太后的意思自是越快越好。”
倘或他醒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陆芍也明白冲喜拖不得,只是日子定在后日,她多少有些失措。
清梨院内,流夏满腹牢骚地清点身家:“姑娘怎么睡了一夜就应下了?”
陆芍坐在妆台前,柔嫩的指腹拨弄着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上的锁扣,这个妆奁,是祖母买来,给她收纳簪钗环佩的,里头放着几件银饰。银饰放置久了,许久未有清洗,稍显暗淡。饶是如此,不难看出莹亮的底子。
“横竖府里也未将我看作至亲,与其留在这儿,还不如寻个其他的地方瞧瞧看看。说不定提督府并不像外人说得那般不堪,也不似我们听到的那样,纵使厂督性子阴郁,我乖巧些不去招惹他,他碍于太后娘娘的脸面,也不能将我如何。”
流夏撇着嘴:“可姑娘要嫁的到底是阉人...阉人是不能行...”
流夏长她几岁,床帏里的事多少知道一些。可陆芍却是甚么都不明白,祖母去时,她既未及笄也未说亲,谁同她说那些夫妻之道?
睫毛扑扇了一下,认认真真地问道:“行甚么?”
流夏也面薄,后边两字说不出口,只好换言之:“日后是无法绵延子嗣的。”
“这都不打紧的。听闻生孩子是个鬼门关,我倒是省得走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