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由得想到,当日她看到满身是血,骨头几乎碎了大半的皎皎,悲痛欲绝。还是一直为她看病的章御医说:“郡主伤得太重,但好在还有一口气。只要能喝进去药,假以时日,总会好转的。”
于是她便想尽办法,让皎皎喝下药。办法试了几种,可她没有意识,无法吞咽,药汁怎么都咽不下去。她眼睛都快哭瞎了,这才发现,只要耐心些,一滴滴往皎皎嘴里滴,还是能勉强让她喝进去一些。
于是老夫人也不让别人伺候,自己端着药碗,一滴一滴喂着。
天气还未暖和起来,汤药容易凉,老夫人便在边上放着一个小火炉,时刻准备温着汤药。
看着近乎漆黑的药汁顺着唇缝消失不见,她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活下去,凡事都还能看到希望。
这几日,她就是这么一滴一滴喂药的。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药汁怎么都滴不进去。浓黑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出,一路流到脖颈,沾湿了她身上雪白的纱布。老夫人见了,慌忙拿了手绢去擦。
擦完又喂,可那药汁怎么都滴不进去。
细致擦完之后,饶是她也不经眼中带泪。“为什么不喝药了?皎皎你这样乖,这样孝顺,怎么忍心留着皇祖母一个人在这世上?”这样孤苦无依,这样可悲可怜?
眼框的泪水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一颗颗滚落而出,掉落在皎皎身上盖着的锦被,而后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小块深色的湿痕。
她转身拿出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皎皎,那个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人今日就要率军前往西北了。你可是感觉到了什么?”
“你始终不肯醒来,是不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这世间?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你是希望他就此战死战场,还是希望他能旗开得胜?”
“我其实是希望他能凯旋的,他此去,承载着西北三城百姓的性命,倘若不能打败北魏军,后果我实在无法想象。”
“大庆开国至今,已近百年历史,我不能,也不忍心,让它亡在我们手里。”
她絮絮叨叨说着,可床榻上的皎皎却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而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御医说,她从宫墙上跳下来,全身的骨头碎了大半,如今虽然勉强吊着一口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死去。
因此,她丝毫不敢放松,日日守在这里。陪了她一辈子的王嬷嬷劝说她顾惜一下自己的身子,她无奈地笑着:“皇帝如今巴不得我早点死,我这样,难道不是如了他的愿吗?”
南嘉喜好权势,她不止一次劝说南嘉,要适可而止,万不可惹得皇帝猜疑。南嘉总说:“母后您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可她的分寸就是被关进天牢,被人屈打致死。
想到南嘉,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