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顾采薇方才在屋里,对面部眉眼改妆了一番,此刻又低眉顺眼,小厮虽然悄悄打量了她几眼,只以为她是运气好得到贵人青睐的陌生小丫鬟,也没联想到是郡主本人。
识书早就得了顾采薇的吩咐,此时主动发声,抬着下巴说:“去那家客栈,找一个叫做柳庭璋的秀才。你昨日出过门,路面熟一些,带路吧。”
喜鹊昨日已经听自家郡王念叨过此处,也早早打听明白了路线,得令后,说:“大约要一两刻钟的路程,姐姐们,小的去雇几顶轿子来?”
顾采薇正伸出手来,接伞周落下的细细雨线玩耍,白嫩的手掌心被打湿,身后的识墨赶紧掏出怀中帕子,凑过来为她擦手。
顾采薇听了小厮的话,摇摇头,示意不要轿子。识书便代为说道:“也不算远,走过去便是了。”
小厮不再多言,走在前面。识书和识墨不自觉地要来搀扶顾采薇,被她用眼神止住。于是三人默默地前后成排,将顾采薇夹在中间,跟随小厮前行。
顾采薇觉得此刻时光殊为难得,她仿佛不再是幼薇郡主,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南方小姑娘,在烟雨如丝中漫步路边,兴致来了便轻轻一跃,跳过低洼的浅浅水坑。
一手执青色竹骨油纸伞,一手拈着身上的皂色小厮阔腿裤脚,低头便能看到脚蹬的黑色千层底布鞋,鞋底子还好,大约是加了层油纸衬底,没有进水,而两脚的鞋帮,不多时便沾染了微微水渍。
这等体验,让顾采薇感觉有种隐秘的跳脱常规的畅快。
仿佛呼吸之间,就到了客栈之中,顾采薇丝毫没觉得腿脚酸疼,走路乏累。
想想也是新奇,平时出入尽是马车、轿子代步,难得一口气走这么远。
幸好自己每日坚持在院子里快步走,保持着一定的运动量,此时才能脸不红气不喘,跟随着三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女,一气儿走下这一路来。顾采薇心想。
此时大约申时初,正是下午时分,大堂里没什么客人。喜鹊将三位姑娘安顿坐在靠角落清静的一桌,然后问店小二:“这里可有个叫柳庭璋的秀才在住么?”
顾采薇由得识墨帮她擦手擦脸,识书为她涮洗杯盏倒热水,她信目四顾,打量着周遭。
眼前隔了两桌处,四四方方饭桌旁,正单单坐着一位少年,手持《春秋公羊传》,就着天光,聚精会神地在看。顾采薇看到这书,目光顿住了。
须臾之后,店小二来到他桌前,客气地介绍说,有人来寻他,少年才抬头。
他看着眼前衣着整肃、满脸笑意的人,衣服好像是前日远远看到的王府府丁制式,站起来拱手道:“这位小哥请了。我是柳庭璋,不知您是?”音色初听暗沉嘶哑。
顾采薇循声看去,视线随之抬高,原来这就是她教了三年的徒弟,新科秀才柳庭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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