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晚,她便没事了。
夜风过堂,李慕坐在殿外廊下,传人送了些六月里存积的樱桃酱过来。
借月光,做着一个樱桃毕罗。
结果,也不知是因为心慌还是手颤,反正饼皮没有捏好,一罐樱桃酱却不甚被他拂落在地,黏腻又鲜红的酱汁蔓延开来,蜿蜒似鲜血汇聚的小溪……
李慕眼前黑了一瞬,气也喘不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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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东宫的承恩殿中,地上亦是如此。
碗盏碎裂,药汁四洒。
屏退了宫人的内室中,奉药的侍女跪在地上,将全部事宜一一道来。
至最后,她深叩首,“殿下纵是千般不是,但他想您好的心总没错的。属下劝过殿下,试着让您把孩子生下来。但殿下不许,他说她不要孩子,只想要您……”
“要您平安顺遂。殿下,当是不愿您冒一点风险。”
从林昭开口言说,裴朝露有孕的那刻起,裴朝露便闭了口,一直沉默着。
林昭的话,她不用听得太仔细,总也基本明白了大概。
同李慕年幼相识的情分,爱恨离合里已近二十年光阴过去,她熟悉他如同熟悉自己掌心的纹路。
而今日回来后,林昭整个魂不守舍。裴朝露思及她这样失神模样,又回想李慕神色,便觉这对主仆有事瞒着她。
且是要事,支开了李禹,还是急事,今晚就要进行。
李慕让给她加餐,说得自然动情,那一刻她确实没有多思,只知是他好意。然出了殿门,秋日凉风拂面,她便觉出了不对。
她没有晚膳加餐的习惯,年少时为养生,更是日落不饮茶水,入夜不闻杂味。偶尔用一口酪樱桃,她都要跳好几场舞以消食塑身。
他不是忘了她的习惯,是实在太急了。
是何事,让他急成这样?
裴朝露识出这一点,待林昭送上那盏气味不用以往的药膳,没几个来回便将话诈了出来。她看着面前赤心诚挚的姑娘,只伸手示意她起身。
估摸她也舍不得自己主子的孩子没了,这碗药亦是裴朝露佯装入口时,她上来拂开打翻的。
裴朝露知晓了李慕的态度和意思,垂眸望自己的小腹,转眼又看地上还有余温的汤药,突然便笑了下。
“他不让你同我说,只说届时我发作,是为何缘故?”
“您左右月信不准,言您月事崩漏。”林昭回道,还不忘低头小声补充,“其实这是很好的说法,您自个不知用过最后的半颗药,属下又封了您的脉象,您怎么也不会想到自个有孕,最多受些痛楚熬一晚,天亮便都结束了。”
“殿下,他也会来陪您的。”
裴朝露靠在榻上,头抵在床棱上,伸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面上有温柔又慈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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