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充斥着咖啡和能量饮料气味的办公室里挤满了吵吵嚷嚷的杂音,久违的以人类的日常聊天取代机器运转的声响。
活着的味道。我安详地仰面靠在办公椅上,任凭这一时半刻的嘈杂来治愈连续工作数天的劳累心情。或许算不上什么好的选择,然而却是最不必劳累脚后跟的选择——只要这帮工作狂不要再讨论工作的事情。
结束了手头的案子可以按时下班,有谁不会因此而心生欢喜呢?加班费的确高昂到让人眼红,但也没到为了这笔不菲的钱财可以忍受在公司的休息室连睡叁天、洗漱及更衣都是在钟点房内草草了事的地步。
更何况……我半阖着眼睛沉沉叹气,手掌按上小腹,头顶惨白的灯光模糊成雪白的色块:这里的东西一日不解决我便一日不可安心入眠。走在通勤路上也时刻担忧这古怪纹路会突然发作,将我变成一个只会痴缠男人央求精〇的疯子。所以特地清洁出了久未使用的汽车,自行开车通勤。
保养汽车、租借车位、汽油消耗,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所幸小有存款,算不得令我苦恼的琐事。再坚持一下,新购入的公寓带有方便的地下车库。
我早已放弃挣扎,掩盖痴女本质的行为只会将我不想暴露的秘密越发推到明处。不如在当事人的面前顺其自然,说不定还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方面还是交给专业人士为好——我指的的确是在祓除咒灵方面可称专业的灰原弟弟。
那日上午情真意切地告白过后,他挽起袖子将整间公寓都给清理了一遍。浑身酸软无力的我只能瘫在床上看他像只小陀螺一样滴流滴流从房间这头转到那头……或许已经算不上“小陀螺”了,一米八多远超日本男性平均身高的体型窝在这间基本上全是按平均值来的公寓着实委屈他了。
那套还没交付的公寓要不要考虑一下家具的问题?油烟机之类的电器肯定还是矮了些,被炉这种生活必需品还得换个更大一些的……
可恶、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想这种毫无道理的问题?!为什么这么自然的就把灰原弟弟加进我的人生规划中去了?清醒一点吧,就没有发觉你们之间的年龄差吗?又不是同事那群肉食系女子,选择下口的目标向来是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而雄只有十六岁!
啊、被发现之后说是我强行包养雄可行吗?绝对瞒不过叔叔阿姨的,咒术师的工资那么高还不知道是谁包养谁——这么一想岂不是显得我更加无能了吗?!作为社会人居然还要年下的恋人主动提供钱财什么的不管怎么看都是成年人失格。
收拾干净后,灰原弟弟又给我准备好了美味的晚饭和第二天方便携带的早饭。
太贤惠了,雄。
“和月姐,我先回学校确认一些东西,过段时间才能过来找你。”穿戴整齐的他扶着门框提着鞋子,转过身来看我。
我穿着睡衣,懒懒地靠在玄关的柜门上。过长的额发遮住了我的视线,只得耐着性子将其拨到耳后。
雄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满肚子心事的神情。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很担忧。雄总是太过善良,但这种值得赞扬的德行总会被误认为软弱无能、优柔寡断。若他真的是软弱无能、头脑混沌的庸人,又怎会阻止妹妹追随他成为咒术师的脚步?
他总是这样,我怎能不偏爱他。
我伸手,招呼他靠过来。
天色已暗,玄关处的挂灯被我早早打开。少年黑色的短发毛茸茸的,像头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兽,亲昵地靠在我的身上央我摸摸他的脑袋。当时的我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一下,内心却不知不觉地软下来。
雄可真狡猾。
我一边抬手慢吞吞梳理那头不知为何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细细打量他。昨晚神思昏蒙,茫茫然不知往何处去;今早羞愧难当,掩面进食时压根无法直视他无辜的面容。现下终于有机会用不带色欲的眼光看他近些年来的变化了。
灰原弟弟漂亮的五官渐渐长开,十足的英气俊朗;浓密的眉毛下是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得能照进人心深处;皮肤也黑了些,是健康耀眼的小麦色;与愈发宽阔的肩膀相伴而行的不仅是强壮有力的四肢,还有身上的伤疤与手上的老茧。
我凝视着少年人比过往更加明亮的双眼,无数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消散在舌尖。
“注意安全,”我站在台阶上,满含忧虑,“武运昌隆。”
雄脸上的乌云稍稍散开些许,露出点昔日轻松的神态来。他极郑重地握住我的手:“请等等我罢,距离我追上来日子不远了。”
自那日后又过了杳无音信的七日,直到昨日深夜雄才联系上我,说任务收尾成功,下午将来接我下班。
我计算着时间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旁边的同事打趣我像个要去约会的毛头小子。
真正的毛头小子在楼下等着呢。我挂起笑容应付过去。
我和同事一同走下电梯,远远便看到少年人的身影。
灰原弟弟高大的身材在身高并不出众的日本人里极为出挑,又长了一张极合年长女性口味的、毫无攻击性的清秀面皮,吸引了诸多下班人士的目光。有不少路过的白领女性回头打量他,借着机会围观这头误入狼群的纯洁羔羊,顺势评头论足。在绕路围观的人群里我甚至看到了一个上一批电梯下来的某位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