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皇后的意思很明确了,若是不让大皇子回京,那大皇子这不孝之罪是跑不了了。
而且,大皇子一旦被定为不孝,白玉有瑕,将来也就不可能成为新帝了。
按照大盛律例,后宫不干政。
虽先前有不少人提议皇后垂帘听政,但毕竟没有通过,皇后照理无权干政,问题是,现在皇后从孝道上来说,就让人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如同皇后方才的未尽之言,皇帝已经昏迷快一个月了,接下来,苏醒的希望恐怕十分渺茫了,说不准哪一日就会突然驾鹤西去,而皇长子却远在数千里之外,确实有违孝道。
一众内阁大臣皆是无言以对,端木宪头痛欲裂,他是皇长子的外祖父,反而说话行事有些束手束脚,当日以斟酌商议为由,暂且先敷衍了过去。
承恩公府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承恩公命人特意在京中造势。
没两天,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时人多是觉得孝为先,不少百姓都赞同让皇长子回京,但也有人觉得“国家”这两字,自然是国为先,家为后,一时吵得沸沸扬扬。
承恩公看着时机已到,串连一些朝臣于隔日一早联名上了折子,强逼内阁同意。
一众内阁大臣商议来商议去,最后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去司礼监征求岑隐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的是,岑隐轻描淡写地就给了一个决定,还是一个让众人出乎意料的决定:
“那就让大皇子回京吧。”
短短的一句话令得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几个内阁大臣下意识地面面相觑,游君集更是差点没拧了自己一把。
岑隐是那么容易让步的人吗?
不止是游君集这么想,端木宪也是这么想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眸色幽邃。
说句实话,端木宪是不想让大皇子在这个时候回京,京里最近太乱了,形势不明。
再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岑隐。
皇帝病重,岑隐大权在握,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透出他对未来太子或者说新帝的人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任何的轻举妄动也许都会被岑隐视作对他权威的挑衅,如果自己支持大皇子回京,会不会让岑隐以为自家如承恩公府一般要从他手上夺权?
只是这么想想,端木宪就觉得额头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端木宪心不在焉地用茶盖拨动着茶汤上的浮叶,眼角的余光瞟着坐在书案后的岑隐。
在一众头发花白的内阁大臣映衬下,年方弱冠的岑隐显得鹤立鸡群,他无须言语,只是此刻这般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就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犹如一汪深不可见的寒潭,清冷,幽深,淡然,波澜不惊,而又莫测高深,让人完全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