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第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铁锈色褙子,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个圆髻,腰板还是挺得笔直,神情中透着一丝高高在上,仿佛她还是那个宣武侯府的老祖宗。
王大夫人余氏只落后了半步,紧跟在王太夫人身后也从惠兰苑里出来了,再后面是穿着一件柳色暗纹褙子的戚氏。
戚氏看着与半年前一般无二,自打与章家义绝后,她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从章家的俗事中脱身后,看来似乎年轻了好几岁,精神奕奕。
着一袭淡紫色襦裙的季兰舟最后一个跨过高高的门槛,浑身素净,只在弯月髻上戴着紫玉珠花,清丽如莲,婉约似水。
相比年过三十的其她三人,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无视她的存在,周围的那些监生或是审视或是同情或是嘲讽或是不以为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守在大门口的王廷惟连忙迎了上去,给三人见礼:“祖母,母亲……戚先生,表妹。”
戚氏神色淡淡,眸子里覆着一层寒冰。
对于王家人的行径,她一直颇为不屑,当初,季兰舟脱离王家的事传到她耳中时,她也为这丫头感到高兴,怜惜她总算摆脱了王家这吸血的血蛭,结果……
戚氏的眸色更幽深,也更清冷了。
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本来季兰舟无父无母,在某些人家眼里,已经不是良妇的首选,现在王家这么一闹,女学和国子监的人都看见了,听见了,季兰舟可谓是名声尽毁。
王太夫人跨过门槛后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门槛前的石阶上,看着戚氏道:“戚先生,你是兰舟的先生,兰舟还要烦扰你多照顾。”她一派慈祥地看了看戚氏身旁的季兰舟,“今天老身就先走了,改日再和老身这孙儿一起来看兰舟。”
季兰舟抿了抿樱唇,长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垂下淡淡的阴影,愈显娇弱。
王太夫人笑得更温和了,言语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威胁。即便是今天季兰舟不认这门婚事,她还会再来,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外祖母一次次地来“求”她,她如何在女学立足!
余氏含笑接口道:“是啊。就烦扰先生了。”她的眸子里异常明亮,心里觉得还是婆母的手段高明!
季兰舟别想逃出他们王家的手掌心,等到次子把季兰舟娶过门,季家的爵位和家财还不是都握在他们王家的手心!
戚氏也站在门槛前的石阶上,看着这难掩丑态的一家人,心里唏嘘。
戚氏微微一笑,缓缓道:“王太夫人,你说季姑娘与令孙订过亲,可是一没婚书,二没媒人,单单凭一个所谓的信物,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戚氏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周围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们也都听到了,好几人连连点头,心有同感,又有人急急地跑进国子监去,想去叫同窗过来看热闹。
戚氏当然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都在听,却是视若无睹,接着道:“季姑娘在贵府住了这么久,贵府连季家的家财都占了,弄出一个所谓的信物根本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