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树枝折断声自庭院中响起,老者警觉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箭地看向屋外,高大的身形笔直挺拔如松柏。
一个玄衣少年动作轻盈地从大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一点声音,如同一只优雅的大猫一般。玄衣少年对着老者勾唇一笑,脸上的半边玄铁面具在这深夜时分看着有些诡异而阴森。
“梁大将军,别来无恙。”
说出这四个字的同时,封炎翻身进了那间房间,神情闲适与老者四目相对,这一少一老,一个悠然,一个紧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身形高大的老者正是慕瑾凡的外祖父,也是这昌旭城叛国的守将梁思丞。
“你是谁?”梁思丞沉声问道,眼神犀利地看着封炎,目光似乎想要穿透这玄铁面具似的。
封炎没有回答,视线穿过梁思丞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张书案,书案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几个大字,一旁砚台上的墨犹未干,显然这幅字是梁思丞今晚才刚刚写下的。
这几个字写得极其端正,近乎是一笔一画,就像是出自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孩童般。
即便是封炎从这个距离望过去,也能看出书写者本人心中的纠结与沉郁。
封炎反问他道“你后悔吗?”
“……”梁思丞瞳孔微缩,沉默了。
夜风拂来,吹得梁思丞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那身太师青的袍子显得空荡荡的,不太合身。
封炎随意地在窗边的高背大椅上坐下了,唇角翘得更高了,漫不经心地替梁思丞说道
“在大义上,你不后悔,但又愧对家人,相比之下,你更恨朝廷,若不是朝廷迟迟没有派援军来,昌旭城和安节城也不会走到如此境地。”
“将军你在南境镇守二十年,可说是爱民如子,当时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决定要用家人的命来换百姓的命了吧?”
那半边玄铁面具后,封炎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璀璨生辉,令梁思丞几乎无法与他对视,心情越来越复杂,如同暴风雨夜的孤舟般,随着风浪起起伏伏。
梁思丞握了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整个人更是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般,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思丞不相信这个少年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夜闯昌旭城仅仅是为了与他说这些话而已。
封炎再次问了一遍“你后悔吗?”
梁思丞怔了怔后,恍然大悟。
少年口中的第一个“后悔”问的是自己是否后悔用自己的清誉和家人的性命保下安节城和昌旭城的百姓,此刻对方却是在问自己降了南怀后不后悔……
梁思丞觉得喉头干涩,过去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在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不过短短的一年多却似乎比他的大半辈子还要漫长,还要煎熬。
“木已成舟,现在说后不后悔又有什么意义?!”梁思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