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半妖,最明白身为妖和人之子,需要承受什么。她只当是你意识不清,同你做出失德之事,更不幸珠胎暗结,且孩子的父亲并不想要她腹中的生命。”
“花七花七,花岫之妻。她藏到寿熙谷拿掉孩子,就是为了不让你知道这件事。被你找到后说孩子是玉玑星君的,也是怕你滥杀无辜,对整个寿熙谷的男子下手,只能寻个实力强的修士囫囵隐瞒。可惜她本就身体孱弱,小产后心中郁结,没能坚持几年,终于还是……”
易涵风仿佛惊醒一般,忽然回笼神思。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乌丹,“为什么!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答应过她,就一定会做到。原本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土里,不过你我妖丹已毁,时日无多,就不要再牵连其他人。玉玑星君也好,眼前这弟子也罢,都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把解药给她吧……”
秦飞飞靠着乌丹和易涵风的对话,大致明白前因后果。不是什么兄妹,更不是骨科,而是一场因人和妖之间误会而牵扯出的悲剧。
假使易涵雨或易涵风任何一人能主动表明心迹,都不至于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感情这种欲望为什么就不能跟享用美食一样,认认真真用心制作,简简单单得到十分熨帖的满足,非得纠缠不清,欲说还休?
“没有解药。”易涵风低垂着头,银发如练,于幽蓝色棺沿上散开,一如氤氲瀑布。
秦飞飞的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她永远都得靠每月一颗解药续命?还是很快入土为安?
“因为根本就没下毒。”
心脏重新启跳。话说一半,真的很吓人。根本没下毒,那她和庾永安、时婉三个岂不是白白担心了小半年?
易涵风冷笑,堂堂玉玑星君,岂是几个宗门弟子就能暗杀的?若真想置人于死地,不如他亲自动手来得靠谱。涵雨走后,他将自己困于这冰室里,以冬眠缓解哀思,可总有那么多痛苦和遗憾细细密密地沿着心口蔓延全身,让他快要窒息。
涵雨说她喜欢玉玑星君,他信了;说把他当成哥哥,他索性改了名字,变成和她肖似的模样。为了隐藏身份陪她养病,他打败合欢宗前任宗主取而代之,选了云清谷这四季如春桃花纷飞之地。他答应过不伤害玉玑星君,可归总气不过她为此受了那么多苦,还是要添点乱。
可原来从头到尾,伤她最深的人,是他。
他本该死于那场血战,是易涵雨救下他,自那以后每日每夜的欢喜都是偷来的。他原本应该和心上人朝朝暮暮,甚至有自己的孩子,可满腔仇恨无处安放,他反复在心上人面前言及报仇、痛斥半妖活得如何生不如死,绝对不能诞下妖和人的孩子。
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以及扭曲的欲望,他不配得到心上人的垂怜,更亲手将人拉下深渊,让两人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易涵风修长的指尖触上易涵雨的脸颊,忽然幽幽开口,“乌丹,你觉得,她会在黄泉路等我吗?”很快,他又自言自语,“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等的呢?”
乌丹闭着眼睛没答话,显然已经疲惫至极。
易涵风痴痴望着心上人的模样,许久后默然张开嘴,自口中渡出一颗莹白色,带网状裂痕的圆珠,并伸手掰开乌丹的鹰嘴,将圆珠投喂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