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黛:……
她的话还是说早了,书信之末,沈光耀笔锋一转,仍在为沈柯氏说情。
说来可笑,一对生前的怨偶,一辈子互相冷落折磨,临死前反倒开始顾念旧情了。
她胸腔里莫名有些犯恶心,就要将信抢过来一把撕了。
可沈猎却忽然收紧手指,将信纸攥在手中。
清黛有些疑惑,抬眸却见他神色郁郁,像是有话要说,便不再动作,耐着性子等着他启唇张口。
“他心里一直清楚我并非野种,只是和沈柯氏过不去,才不肯承认。沈柯氏恨我,也并非因为生我时难产又累及声名,她是觉得是我克死了我大哥。”
清黛混不知他竟会如此在意沈柯氏的这句话,忙温声安慰:“沈狩将军殉于天胤年间,你我却生在宝和十七年,说你克煞沈狩将军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沈猎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后忽又自嘲地笑了,“我只是忽然想起幼时许多事。那时我刚刚被接回侯府,想到我原来并非是村子里孩子们笑话的,没爹没娘的天煞孤星,本是满心欢喜,一心想和他们多亲近亲近。
“为了让母亲对我笑一下,我也曾亲手摘过沾着晨露的春花,想要亲手簪在她的云鬓耳畔;为了得父亲的衷心褒奖,我也曾天不亮就爬起来苦练拳脚,只为在他的寿宴上为他长脸……结果呢?”
结果,他苦思冥想挑了半天的鲜花被随手丢出了窗外,落进尘泥,任人践踏。
结果,他日夜期盼的繁华盛宴压根就没有他的席位,他孤身在园子里从清晨等到深夜,都不曾等到任何人。
沈猎越想越觉得好笑,情不自禁的,就笑出了声。
只是他虽在笑,眼中却深含恨意,半张脸阴沉沉的,颇有些狰狞。
清黛看在眼里,知他本不想笑,却又没办法哭,所以只能用这种别扭又怪诞的方式发泄情绪,心里又酸又疼,不由倾身将他抱住,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
他却靠在她的肩上摇了摇头,止了笑,“无甚好哭的,都过去了。”
“那……你还恨他们吗?”清黛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沈猎的答案也毫不意外是肯定的。
“虽说都过去了,但我非圣贤,永远劝不了自己去忘记,去释怀。他人负我,我又为何要按照他们的期望而活?就凭他现在是个死人,她是个疯子?不,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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