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在京中虽颇有些泼辣刻毒的恶名,可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年纪又轻,定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应该比她相公好糊弄多了。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着手安排下去,打算就给她唱上一出苦情悲剧,妇人一贯心慈面软,见到底下人贫苦,他再在旁边周旋一二,十有八九就能让她忙于悲天悯人,而没功夫再理会庄上的那些账目流水了。
可谁能想到,这妇人竟真如传闻中所说那般刁横不讲理。
对着他安排的人别说什么怜悯同情了,听暗处盯梢的人回来通报,竟是一来就问也不问地喊打喊杀,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还有这些个废物饭桶,才挨了几下就受不住全招了,真是白白浪费他之前给出的银子!
万幸万幸,他夏构能在这庄子上风生水起地混这么多年,却也不是白混的,一计不成,后头为还有两计三计四计,哪就能真的坐以待毙了?
他正转着眼睛寻思着,赶忙就要开口来向那坐在高高的竹辇子的年轻夫人狡辩。
却不想清黛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解释,干脆就甩着袖子,将他的话噎回了肚子里去:“夏总管不必再说了,我其实知道您心里都在想什么。而我这就也跟您说明白了,你们这些泥腿子、下贱胚的事我根本懒得管,反正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个钱。
“如今来您这儿一趟,不过是我家相公催得紧,不得不来敷衍一下。我这人最简单不过了,只要每年每季您把您庄上该往我府里交的贡都交全了,剩下你是要从中吃利还是暗中藏私我都不管,待这阵子风头过去,您若是想多孝敬我些,我自然也领您的孝心。”
夏构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她这么一通道理说完,他的思路差一点就全乱了,本来想好的辩解之词也都忘完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个什么意思。
心下只百思不得其解,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主家?
到底是真的心大不怕死,还是在做戏诓他们呢?
夏构一时将信将疑,却仍旧不敢怠慢:“夫人说笑了,小的等都是最老实本分的了,怎会做那些对不起主家的事呢?还请夫人先随小的到庄中歇下,这以往的账簿还有庄中佃户的花名册,小的待会儿就给夫人送来?”
清黛顺着他的话作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笑了笑:“我这一天也怪累的,您且在前头带路,我这就让大伙跟您进去。至于那些鱼鳞册子,我一看那上面的数字款项就脑瓜子疼,您就别送来晃我的眼了,让我安安生生地在您这庄里清静两日吧。”
夏构十分狗腿地连声答应下来,这就带着人走在前头,为清黛引路进庄。
他确是会来事儿的,一早就把让人庄里的主屋收拾出来,这会儿引了清黛一路进去,待清黛和身边的女使们入了屋舍,他也不敢多做停留,带着人这就去给清黛随行的其他人安排住处了。
主屋不大,再收拾也顶多只能算得上干净,明珠一进来就赶忙领着其他三个重新又整理了一遍,将清黛日常用惯的茶具、靠枕、羊毛毯子、金丝薰球一一拿出来摆设,又让庄子里的农妇烧了水送来,伺候她沐浴更衣,洗尽一身疲乏。
入夜后,用过晚饭,夏构那边许是将跟着清黛的那些个护卫家丁都安排好了,便也腾出手来,还是把该送来的账簿册子,一堆一堆地装在箱子里给她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