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多了,她不觉有些口干,便朝明珠使了个眼色,让她趁着自己喝茶润嗓的功夫,替自己把话说了:“都听好,从女人这头先来,从前是做管事或近身伺候的,便都来找我,管厨房水房的,就找我旁边的阿珠姑娘;管衣裳首饰的,找她边上的南风姑娘;管浆洗缝补的,便找中间的知意姑娘;管器皿物件的,找左边第二个秋雁姑娘,管扫洒跑腿的,就找最边上的子规姑娘。
“倘若你弄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是什么活儿又或者一个人就担了好几样活计在身上,便就去和我们陈妈妈说,让她替你指明该来找我们中的谁。最后,也请诸位记牢了,该你说话的时候便请大声回答,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闭上嘴,以及…
“今日大家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会记录在案,按上手印的,所以还请大家都对自己说的话负起责任来,撒谎或者隐瞒错处不报者,一经发现,立刻撵出去不再起用!倘若碰上情节恶劣的,便是打死了或送官查办,也请诸位莫怨我家夫人心狠不念情!”
这一套说辞到做法,是清黛早先在闺中就和身边人商量好了的。
凭着同异世女沉浮后宫那几年见过的世面,依照着六尚局的规格,她大体将内宅服侍的女使们也分出明珠所言的那六个类别。
每个类别要问的话、要考教的本事能力也各有不同,亦是她领着小丫头们讨论了几个晚上,一起总结提炼出来的。
又根据她们素日常做或是擅长的活计分派下去,一人领了一类牢牢记住,到了今天便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她们跟着清黛日久,各个也都识文断字,待一忙活起来,除了要问的话,多余的一句不说也一句不听,便是平日最好动的南风和阿珠竟也没一个掉链子的。
另外专门被清黛挑出来应对那些大小管事的明珠,表现得也格外出挑,问话时不卑不亢,既不受这些管事的脸色,也不理他们明里暗里地威逼利诱,遇上过于招摇的,即刻记下名字报给清黛,如此来去几回,后头的人也都老实多了。
她们在廊下忙得风生水起,清黛这边也没闲着,带着身边打算盘打得最好的银珠,将祝嬷嬷以及园子里几个账房先生一道请进屋中,只为查对以往的账目。
然沈猎得此宅邸不过半载,所有账目加起来也不过薄薄几册。
清黛一开始还不怎么信沈猎真会了娶自己,把自个儿的老底都掏了个干净,而今看到账面,才不得不认命了。
还不由笑着轻嘲:“原当嫁了个新贵,没成想新倒是新,‘贵’却不见得多‘贵’了。原当他是公侯门户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菡萏,没成想败起家来,竟也一点都不比京里那几位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差!”
她的声音娇俏清脆,说这话时又轻又快,像唱歌一般好听,屋中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笑。
祝嬷嬷忙里偷闲,也会眼观六路,暗自看着眼前这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的场面,恍惚间,还当自己是回到了六尚局中。
前几日在园中远远见到新夫人时,祝嬷嬷跟众人一样,还觉得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不真,她也不过是个样子好看些的绣花枕头。
又听说沈侯府那边要送人过来,她原还有些担心初嫁的媳妇儿脸皮薄、未经事,降不住那不怀好意的婆婆送来的人,谁承望竟是她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