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猎坐着一辆宽敞的平顶三驾马车,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抵达皇城门口。
路上她还庆幸地同沈猎道,“这下可真得多谢圣上为咱们指婚了,要不然这婚后头一天我都不知道咱们该去哪儿了。”
“若不入宫,还能去哪儿?”沈猎盯着她问。
她笑,“自然是咱们俩谁都不想去的那个地方啦。”
趁着没有外人,她也懒得装那贤淑佳人,暂且将鬓边的金凤步摇摘下来,拎在手里晃着玩,“要知你虽与沈家早已了断了干系,可你骨子里流淌的仍是沈氏的血,正所谓血浓于水,沈侯爷和侯夫人依旧是你的生身父母、我的公婆,于理,咱们合该前去拜见。但若于情,我是真不想去。”
“是因为我?”沈猎小心翼翼地确认。
清黛歪头耸了耸肩,“一半一半吧。”
她只顾低头百无聊赖地晃着步摇上的珠结,确没留意到他沉下去的脸色,“主要还是因为,我实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位沈侯夫人,也始终想不明白她成天都在想什么。
“你大哥战死以后,你便是她的独子,不管外界如何流言纷扰,你都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的骨血,可她还是待你尖刻凉薄,害得你这么多年全都是自己一个人苦过来的,而她自己也好像什么也没得到吧?难不成就只是为了看你过得不幸,以此满足自己的快感?
“若是如此,而今你苦尽甘来,有了朝权,又有了妻室,前程一片大好,岂不是狠狠地扎了她的眼?她见了我,少不得要一通刁难。唉,要知道自古婆婆为难儿媳妇,那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倘若他们只是普通门户,她这一番话多少有些挑拨离间人家母子感情的嫌疑在其中,奈何他们那偏偏就是这么不普通。
沈猎耐心听着她说完,却未曾立刻应答,而是将隔在他们中间的小矮几抽到一边,向她张开双臂,“我可以抱着你么?”
虽然清黛不是很明白,但还是乖乖朝他挪了过去,将头轻靠在他胸前,让他能够把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顶,“就一会儿,可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这个发式难梳得很,我可不想在御前失仪。”
“嗯。”沈猎单手环过她的肩膀,轻嗅着她清雅好闻的发香,声音有些低沉,莫名的温柔,“沈家,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回去,更不会让任何人有刁难你的机会。而且…这些年来,我也并非全是自己一个人,你也帮了我很多。”
清黛的心被他的话熨帖滚烫,若这只是一场梦,她宁愿就这样坐在他的怀抱里永不醒来。
她垂眸看向他随意搭在膝上的另一只手,忽而想起前生,他从小因为没有足够的冬衣御寒,一双手长满了冻疮,长年累月下来,就是当他位极人臣之后,一到冬日,宋祈还得时不时地让太医给他看诊,或者赏赐他一些治疗冻疮的药。
而现在,大约是他从前有好好用她给他缝的手捂子还有那些伤药,他的手除了寻常的刀茧以外,干干净净,修长无损。
“嗯,还好有我。”她抿嘴笑着忍下眼底的湿热,自豪而又倍感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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