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是下课后才来给仇生送汤的,原本头两回她都是一早就来,后来又怕仇生赶不及喝,把汤放冷了,于是她便想到先把汤放在家里温着,等时辰差不多再让银珠她们几个送过来,正好赶在午时下课拿去给仇生,还能当是给他的午饭添菜了。
正想着要赶快过去念慈堂,天晓得才一离了学塾小院,竟撞见满脸堆笑的易君彦。
只见他今日穿着身簇新的月白织金银鼠褂子,身形修长如小松,身边却连个书童小厮都没见着,只他自己独个儿笑眯眯地等在了清黛的去路上。
清黛将双手揣在一只水獭皮手抄里,若无其事地走上去朝他福了福身,半刻都不停留地继续往前走,反正他们也没熟到要停下来打招呼的地步。
易君彦受了冷落,心下意外,连忙跟了上去:“妹妹可还是在生气?”
“小公爷多虑了。”清黛没有看他,径直瞧着自己眼前的路。
她今日穿了身水烟色的立领碎花小袄,因着畏寒,脖子上还裹着一圈毛茸茸的兔绒围脖,白净小巧的脸埋进去小半张,只高挺的鼻梁和一双颇具异域特色的眉眼露在外面,又安静又格外娇俏可爱,让人忍不住地想去揉上一把。
少年心性的易君彦强忍着手痒,之前对她存着的愧疚一时竟也混忘了去,莫名就想逗着她玩:“可若妹妹没在生气,为何见着我连个笑容都没有?”
清黛闻言,侧头朝他诚意满满地弯了弯眼睛,但速度很快,转瞬即逝,私底下她是真的非常十分极其的,不想搭理他。
易君彦不是宋执那种粗心大条的夯货,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冷淡,心里不由一慌:“其实…其实我是专程再来给妹妹赔不是的,妹妹赠我的书,我很喜欢。”
清黛道:“您喜欢就好。”
她并没有留接话余地给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冷了。
清黛倒不觉得有什么,也不管易君彦是否正搜肠刮肚找把天聊下去的说辞,左右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又开口了:“仇夫子好口福,怪道这些日子总见妹妹晚去老祖宗那儿。”
堂堂国公嫡子居然听人墙根?清黛心里翻白眼,一脸老实厚道地说:“可我并未耽搁到大家传饭的时辰呀,这里面应该没错处吧?”
“是没……”易君彦被她恳切的伪装忽悠了过去,心底竟还觉得她单纯得像什么似的,不禁冒起了坏,“是没什么错处,可若是人人都像妹妹这样,偷偷跑去巴结奉承夫子,那可就不是误了传饭这么简单的了。”
清黛当即顿住脚步,仰头盯着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少年,愣了好一会儿。
你小子什么意思?
易君彦显然没有理解从她那双乌亮的眼睛里的复杂情绪,还当她是渐渐上了勾,笑着继续往下骗:“妹妹放心,这件事我断不会替你说出去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清黛捂在暖手抄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攥成拳头,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把眼前这混球揍得满地找牙,再也不敢跟她说话。
易君彦腆着脸,笑得像只偷吃葡萄的狐狸:“我嘴馋,也想尝尝妹妹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