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见草堆上躺着的妇人吊着一口余气,眼睛浑浊,直直看向虚空,又缓缓望向旁边安静呆愣的小孩。
她心里在漏风。
拿出一块黑布,强势地蒙住大夫的眼睛,将人劈晕,拖着他的后领走向洞口。
“等等——”朝生追出来,扯住她的袖口,往洞里拖。
“怎么了?”
“娘亲她……”
庄姜只好将大夫扔在洞口,随朝生回去,借着晨曦的微光,正好对上的妇人虚无涣散的眼神。
她同朝生一起,蹲在妇人身边。
“我……姜……”
妇人唇瓣翕合,发出破碎零散几个字,听得庄姜不明所以,手背覆上一只枯瘦如J爪的手,抓着她,按在朝生的手背上。
庄姜大惊,正要抽手,看见妇人瘦削苍h的脸庞上,滑过一滴浑浊的泪。
时昏时醒间,妇人听见朝生和牛大牛二的争吵,这两人胆小卑怯,不敢以身涉险,也拦着朝生下山找药。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一道女声,此处从未有过外人来访,她费力想起应该是前几日见过的那位姑娘。
迫不得已,只有将朝生托付于她。
牛大牛二站在旁边,目睹这临终托孤的一幕,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这对母子,应该是有些来头的,先前为了救他俩出十三号兽奴场,死了十几个修士。
他们两兄弟欠其中一位修士恩情,便答应为他照看,躲在深山老林里,日日夜夜担忧提防着神教修士找过来。
良心未泯,做不到丢下一对孤儿寡母自生自灭。
身为常人,私心里不愿意淫这对母子惹祸上身。
对着将死之人,庄姜难以出言拒绝,内心很抵触这两只一枯瘦一软嫩的手。
朝生抽出手,低头亲吻妇人的额心,他的双眼通红g涸,哑着嗓子喊:
“娘亲。”
庄姜此时注意到,自她带大夫回来后,这小孩没哭一声,没有再流一滴泪。
十岁幼龄,面临死亡,平静又安静。
朝生只是不停地喊:“娘亲,娘亲……”
妇人微微阖眸,唇际一缕若有若无的苦笑。
宫门映柳,辇路穿花,她出身姜国乌衣巷,踏朱雀桥,游神武街,行过红光千万家。
幼时父疼母爱,也曾是他人的掌中珠,心头宝,珍馐玉食,随意取用。
岂料世事颠沛难说,沦作泥,碾作土,甚荒唐。
如今身陷苦海,命绝Y潮山洞中,余留幼子,托付陌生之人。
万般不由己,万般皆是命。
在朝生一声又一声嘶喊中,妇人瞳孔散大,唇际的一缕苦笑,也消逝而去。
秋Y散,霜飞晚。
亡人不可见。
叹生离死别匆匆,此恨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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