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团看不清本相的肢体, 破碎着蠕动,婴勺看见了半张脸, 掺着血丝的牙齿,下面垫着一条胳膊,旁边还有一只圆滚滚的眼球。其中一只手里紧抓着一块红肉——大约是它口中所说的声带。
这他娘的还真是只鬼。
婴勺蹲下身,本来想翻一翻这坨烂玩意儿, 又觉得恶心,随便用脚尖拨了拨。
这大概是生前被人碎尸的鬼,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了。
婴勺挪开脚, 那眼珠子咕噜咕噜地滚回了半张脸上, 却没有眼眶能装得下它。它滴溜溜地转了转,和那下半张脸一起凑到婴勺的脚边, 尖细着声音道:“好心人, 救救我,带我出去,给我吃点儿——”
它在凑近的那一刻忽然张大了嘴,想要在婴勺的小腿上咬一口, 却被后者一脚踢开,踢回了火焰里,再次发出惨叫和求饶声。
那声带与尸体分开了,痛苦挣扎的肢体碎片与它哭叫的声音极不相称, 令人毛骨悚然。
婴勺看着这堆法力不怎么样的烂肉。
不知它在此地待了多久,也看不出它生前是什么样子,也不知它之前有没有害过人,或者害过鬼——据她所知,鬼之间有时是会相互啃食的。
但枉死城里怎么会有鬼?
枉死城中虽然有这么多亡魂,却还都是凡人的魂魄,他们的轮回未断,就连那些吹笛子的鬼差,离鬼的境界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尤其他们已经来到了悬河的下游。
那些徘徊在悬河附近的亡魂们,日日接受悬河的洗涤,执念已经越来越淡。待他们彻底化入悬河,便是彻底放下前生种种的时候,悬河再将他们渡入冥河。按这个道理来说,悬河水越到下游便越干净才对。
可这鬼究竟是怎么来的?
婴勺蹲下来,看着那堆烂鬼:“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鬼只知道惨叫。
婴勺“啧”了一声,把火从它身上收了,转而在它周围绕了一圈,将其困在中央:“说,谁把你变成鬼的?”
“谁?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那鬼继续鬼叫着,眼珠子在地上飞快地打转,声音尖利,仿佛婴勺问了个了不得的问题,“我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
估计是脑子被砍碎了,不怎么好使,那鬼显然没抓住重点。
婴勺对这些东西素来缺乏耐心,见它那熊样也不想问了:“算了,你还是死吧。”
“且慢!”旁边再次传来弦歌的声音。
婴勺皱了皱眉,见又一个弦歌从浓雾中走出来,这回是实实在在样貌和身形完整的人。
他看了眼地上的鬼,对婴勺道:“找了你好久。这是什么东西?你不如先问问它,这雾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婴勺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
“你究竟是人是鬼?”
弦歌无奈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婴勺:“那你叫什么名字?”
弦歌:“我们这么熟了你问名字做什么?”
婴勺舔了舔后槽牙,有了揍人的冲动:“蠢死了你们鬼,给我老实待着!”
地上的火凝成了一条绳子,将两只鬼捆到了一起。
后面来的那只被神火烧得嗷嗷叫,一下子就没了弦歌的样子,化出了自己淡青色的脸,凸目爆睛,嘴里掉出长长的舌头,脖颈上有深紫色的勒痕。
“能不能给我来个长得好看点的?”婴勺在那吊死鬼身上踢了一脚,“听你的,问你呢,这雾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吊死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