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魔。
但在征兆显现的这一刻,一切都无比的顺理成章。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早已放弃成仙了。
人道无望,仙道能有什么区别呢?
佛的金身俯视着他,看见了他满身的业障,如置身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佛说,他的跟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冲破业障,一切化为虚无,一条是将那些业障攥进手里,从此与其共生。
选前者,立地成佛,选择后者,则永坠深渊。
佛因此给他起名长渊。
佛确实普度众生,也差一点度了顾惜。
就差那么一点。
顾惜救了景王后,隐居在了京城东郊十里亭外的五峰山里。
此地人迹罕至,山野间散落着零星的农户猎户,相互之间离得很远。二人在那里建了个小茅屋,顾惜偶尔会下山采办些日常要用的,景王则足不出户。
顾惜有时下山,仍旧会听见那些刺耳的话,铺天盖地的,仿佛景王是个十恶不赦之辈,只要他还活着,就会对那些依旧在谈论他的人造成阻碍。那些被揉碎了的是非已经被千千万万人咀嚼过,已经辨不出源头。每个人都是源头。
一开始的那一两个月,顾惜还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劝服景王重新回去,倘若他不愿意,想要从此远离京师做个普通人,顾惜也支持他。这是他唯一的兄弟,几乎已经算是他惟一的寄托了。
谁知景王病了。
景王的身体自小不曾受过什么磋磨,此番即便被关在牢中,那些官差对他也基本是以礼相待的。只是自从事情发生以后,他便一直精神不济。顾惜把他带走的时候,他人还好好的,就是犯懒,什么都不愿动,哪里都不愿意去。他一直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舒服,顾惜也当做他是因遭逢打击,得颓一阵子。
陈策就是这样悄无生气地病了。
顾惜发现他越来越没有胃口,脸色越来越差,有一次在给他换夏天的被褥时,陈策连那薄薄的一层被子都抖不开,顾惜才意识到不对劲,请了山下的大夫来给他看。
请了一个,看过了,顾惜不信,说陈策这么年轻,不可能的。
再请一个,又不信。
请了第三个,是顾惜京中的老友,曾在皇宫中供职的御医,瞒着行踪来看过后,对顾惜摇头。
他这才信了。
陈策得的是痨病。
没得治,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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