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人要戴面具,怪不得那人的声音那样低沉怪异,怪不得那人要说那些含糊不清的话,怪不得那人总是看起来那样的难以启齿,原来那人的苦衷,便是他的身份。
他救了她与生母胞弟,她固然感激。可是、可是令她难以接受的,是他曾向她要过的、甚至期许过的以后。
要与她在一起、要与她生孩子那时,他到底是怀着怎样一颗扭曲的心,才能说得出那样的话来?
一切明了,这种种真相盖向曲锦萱时,她不啻于被无声旱雷兜头劈下,应声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坍落。
曲锦萱浑身僵硬、四肢冰冷,那股冷,令她牙齿打颤,眉心眼梢都似积了一层霜雪。她的胃剧烈地痉挛了一下,胃中的酸液潮水般搅来搅去。
季岫一通话毕,感觉到曲锦萱的面色很有些不对,便试探着唤了声:姜夫人?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曲锦萱茫然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忽觉腹中一阵急遽收缩,且她能明显感觉得到,那股阵痛越来越短、且越来越痛,且而接连而来的,还有小腹的坠胀感。
桑晴曲锦萱颤着嗓子唤。
季岫见状,心知不对,也立马出声唤了桑晴进来。
桑晴几步跑了进来,见曲锦萱抓紧扶手,痛到面如金纸,额上已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吓了一跳:怎地了夫人?是不是要生了?
估计是曲锦萱一边应付着那股阵痛,一边告诉桑晴:快、快去唤嬷嬷来。
从巳时三刻到忌日丑时正,当残星都快退隐的时候,章王府中,终于传出一记嘹亮的孩啼声。
绷了大半日心神的徐嬷嬷两腿失力,险些趺坐在地。
她被人搀扶着,撩帘进了产房,头一时间便去看了曲锦萱:夫人可还好?
曲锦萱失神一般看着徐嬷嬷,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气息微弱地答了声:嬷嬷放心,我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徐嬷嬷合起掌来,朝各个方位都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地感谢神灵。
这会儿,产婆抱着裹好的襁褓过来讨喜:恭喜老人家,夫人生了个儿子。虽是早产儿,但瞧着啊,很是康健呢。
徐嬷嬷接过,将襁褓两侧拔了拔,眼中立时泪光泛泛:公子出生的时候,老奴也在。小公子这眉眼口鼻啊,实在是像煞了公子。说着,她抱着孩子,蹲在榻旁:夫人,您瞧。
曲锦萱侧了侧头,看向襁褓中的小人儿。
红皱皱的一小团儿,细软的头发耷在额前。他正闭着眼睛、大张着嘴,哭得整间屋子都是他的声音,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吵闹。要不是眼皮沉重,人实在乏得厉害,她好想坐起来抱抱他。
徐嬷嬷看出曲锦萱的疲惫,她心疼不已,便温声道:夫人辛苦了,好生歇息罢,凡事啊,有老奴在呢。
劳烦嬷嬷了。说完这句,曲锦萱再支撑不住,阖上眼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