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裕成托人给冯世华在铁路局找了个职位,为的是让他在外面锤炼锤炼、吃吃苦头,可这不妨碍他瞎搞到火车站一带去,频出丑闻。冯裕成只好又把人领了回来,让他自顾自地出去胡闹,只当他是个废物东西,没救了。
这日冯世华邀佟璟元到宝艳楼胡同去玩,他是天香院的常客。
可佟家的门都没让他进,门房答他:“我们大爷从不去宝艳楼一带的。”
冯世华想着,自他去火车站受苦,已经小半年没见过佟璟元了,难免生分了些。如今看佟璟元的意思,倒像是没把他放在心上了一样,他务必得想个办法把人给约出来。
当初佟璟元和佩芷定亲,这事儿是佟、姜两家私底下决定的,也没声张,想着到了年纪二人把婚事高调地办了比什么都强。
随着佟璟元年纪渐长,男儿家心思野,佟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想着佟璟元若是瞧上了别家姑娘,只要身世不太差,随时可以把姜家这门亲事给回绝了。
没想到去年春天姜老太太先开了这个口,佟璟元看起来倒也没多难过,佟家虽然略有不满,但知道这姜四小姐是个男孩性子,定是个不服管教的,不娶进来也省心。
所以这天津卫知道佩芷和佟璟元婚约的没几个人,偏偏就有他冯世华。
作为酒友,佟璟元酒后说过那么一嘴,旁人或许没放在心上,冯世华擅长投机,自然记得。眼下他给门房塞了点钱,托门房再跑一趟,告知佟璟元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可是有些不老实,想着定能吊佟璟元出来。
虽说冯世华不知道这门亲事早在一年前就被佟老太太给毁了,但确实把佟璟元给引了出来。
他们去了南市碎金楼,隔壁还有个碎金书寓,门墙上贴着红纸,上书“宋碧珠今日进班”,弄得倒像是个什么富贵人家的私塾。
而佟璟元一个不愁吃喝的大少爷,活着就是为了找个乐子,主动请了这顿,在碎金楼设宴招待冯世华。二人起来相谈甚欢,直到次日天亮才酒醒归家。
那是民国十七年的五月初,五月中旬的时候,孟月泠在天津收到一封来自上海的信。
南京有一位京昆名家,唱小生的,名唤张少逸,多在北平、上海、南京等地演出,上月回济南老家祭祖,恰逢本月初日军进军山东,无辜罹难。
张少逸生不逢时,始终没出什么大名,这些年昆曲班子发展得并不好,时人多爱京戏,他却两头都放不下,也两头没讨到好儿。若是像北平的盛松年一样早早放下了昆曲专演京戏,也不至于一把年纪家徒四壁。
内行的人都知他本事,亦有知名票友当众声称,若是张少逸专习京戏,“三大贤”必为“四大贤”,且其中还要有人给张少逸让位。这话多少有些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之嫌,但那三位倒是也没出来说什么。
给孟月泠写这封信的是眼下正在上海的梨园公会的理事,几位理事联名,邀孟月泠赴南京,亦集结了些南方的梨园名角,打算在南京组织义务戏,筹集资金为张少逸下葬,余款则给张少逸的妻小作安家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