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泠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三年,他要三年攒够给秦眠香赎身的钱。
孟桂侬听闻此事倒也没说什么,只当他看上秦眠香了,把她赎出来娶回家做媳妇。他自己赚钱娶妻,当爹的省心,自然乐意。
可有一天,秦眠香突然告诉他,她要去上海了。
上海有个叫陈万良的富商到北平来谈生意,恰巧在戏园子里看上了秦眠香,连捧了几天的场。陈万良临走前一晚问秦眠香愿不愿意跟他去上海,他肯出钱帮秦眠香赎身,秦眠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上海之后,陈万良养着她,看起来颇得意她,她甚至不用再继续唱戏了。
可没出三个月,陈万良腻味了,就把她给抛弃了。
孟月泠专程跑了一趟上海,帮她找了个新住处,没用得上的赎身钱倒正好用来租房子。
秦眠香要跟陈万良走的时候他自然劝过,她也自然没听,如今吃亏倒算是长教训。且她终于知道要好好唱戏了,也不算全然的不值当。
再之后,她又正经交往过一个灯具公司的小开,好景不长,很快便分开了。
过程中她结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便有韩寿亭。韩寿亭不懂戏,但每天都去捧她的场,散了戏后雷打不动地送她回家,亦不越雷池半步……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直到如今。
当年俞家班的那么些人,转眼来十年过去,只有他们师兄妹两个唱出名了,且还不是一般的名。
孟月泠如今的风范,既不像孟桂侬,更不像俞芳君,放眼整个国内都是独一无二的,常有不出名的小戏子猫在台下池座儿偷他的戏,只不过偷不到精髓,空学了个皮相,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而已。
而秦眠香的戏,细看起来还有些俞芳君的风范,但又并非全然照搬俞芳君的戏路。她又懂得因地制宜,海派的戏众更爱看身段,恰好弥补了她唱腔上的不足,秦眠香便也在动作和行头上花功夫,很是受上海戏迷拥簇。
秦眠香卧在扮戏房的桌子上睡着了,猝然睁开眼醒了过来,发现身上又多披了件外套,想必是春喜给她添的。
她把外套挂在椅子上,起身走到房间内唯一的沙发旁边,孟月泠正躺在上面,身上盖了件厚厚的棉被。
暖瓶里的水是刚烧完不久的,秦眠香倒了杯水,随后把孟月泠叫醒,把水递了过去。
孟月泠沉声问:“什么时辰了?”
秦眠香说:“春喜还没来叫,想必还早,你先喝杯水。”
他咳了两声,坐起来缓慢地喝着杯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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