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收敛心神,混在人堆里,有样学样地找巫医治“顽疾”。
符水其实也就是草木灰的味道,只不过粗粝磨喉,滋味也是平淡怪异的,戚寸心儿时也被母亲强逼着喝过一回,这回她却是全都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偷偷地倒了。
关家寨是会为香众准备午食的,用的是关家寨人接来的瀑布上游的水,并非是底下深潭里的水,毕竟潭内这些年来,也不知洒过多少关家寨人的骨灰,而那骨灰混在潭水里,又弥漫流淌至山石底下去,碾作尘泥。
对于这些香众来说,这便是孟婆的恩赐,只因关家寨人美名其曰,凡人饮一味尘,或可有机会在梦中遇见他心中惦念的黄泉往生之魂灵。
“瞧瞧他们这话术,”
徐山霁撇撇嘴,跟在后头往荐香堂去时,便小声嘟囔,“日有所思便会夜有所梦,他们也不将话说得太满,若谁梦到了心心念念的已逝之人,便是他的造化,若是梦不到,便是他心不诚。”
荐香堂用饭都是单人单桌,背对而坐,此间夏日,关家寨备下的饭食瓜果倒也清凉,但戚寸心呆坐着没动,只盯着小碗中的白稀粥看,她又想起方才在外头将自己背来的小半袋米粮虔诚上供的香客。
大到锦衣玉食的富商,小到箪瓢屡空的穷苦人家,或送钱或送米粮,将这关家寨养成了山中恶虎,如今用来招待他们的这些饭食,只怕也全是出自这些香客常年的馈赠,戚寸心脑子里仍是那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老翁,她觉得眼前这小碗中的每一粒米都沾着殷红人血,令人恶心。
荐香堂内寂寂无声,常来的香客早习惯了这里的规矩,用饭也是动作极轻的。
另一边引泉厅内,身形矮小的关浮波倚靠在太师椅上,手中拿了个碧玉烟杆子,正半眯着眼睛吞云吐雾,乍听荣老禀报的事,她眼也不抬,“不过死了个人,他既是自己跳下去的,与我们关家寨又有何干?官府若要问,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是,我已经叫人料理了。”荣老低头说道。
“姜凡那儿如何?问过了没有?”这显然才是关浮波唯一关心的事。
“问过了。”
谈及此事,荣老的面色添了几分凝重,“人……好像真的死了。”
关浮波一下抬眼,烟雾缭绕间,她那双眼睛透着几分阴戾,她一下坐正,咬着玉烟嘴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荣生,这两年我还以为天璧学乖了,听话了,哪知,他本是个天生的坏种,他要争要抢,脑子却偏不够用。”
“寨主……”
荣老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少爷之所以这样,只怕还是因为他急于得到您的认可。”
关天璧与关浮波之间远不像平常人家的姑侄那般,关浮波性子古怪,教养关天璧也十分严厉,几年前关家寨还未攀上如今的晋王,关天璧在城中喝酒闹事,杀了两个无辜民女,关浮波给新络知府送了大把的银钱,又断了关天璧两根手指才算平息这件事,但自那之后,关天璧的性情变了许多,一旦生气便要发狂,砸东西都是轻的,还多次提刀在寨中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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