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的女子穿着一身不同于南黎与北魏的衣裙,腰间金饰繁复惹眼,卷曲蓬松的长发,异域风情尽显,却偏偏拥有一张与当初在东陵晴光楼内的绿筠一模一样的脸。
“你说的是哪个筠?”
那女子却是笑意盈盈的,眉目间有种盛气凌人的美,与往日在晴光楼内,总是懒懒地靠在窗棂,朝下扔给她铜子儿的那个绿衫云鬓,美目凉薄的清冷美人在神韵上似乎又总有些不太一样。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戚寸心还记得,这是绿筠常执一把花鸟团扇,在窗畔轻拢慢捻的诗句。
那时她尚不知晓这句诗的意思,如今却至少懂得“筠”字为竹,而竹皮坚韧,高风亮节。
在晴光楼内,那便像是一种讽刺。
颜娘死后,晴光楼内的绿云脱了贱籍,恢复自由身便用回了她曾经的“筠”字,离开东陵的那个黄昏,戚寸心记得她的背影。
记得她是干干净净的。
“那就是了。”
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双生妹妹。”
“双生妹妹?”
戚寸心惊奇地打量着这女子,怪不得她总觉得虽是同样一张脸,眉宇神韵却是大相径庭。
“我与绿筠幼年失散,我被人卖去西域,此后多年再难与她得见,我当初一定要走通西域与中原的这条商路,也是为了寻她。”
“待我总算找到些线索去东陵时,却不曾想,晴光楼没了,她也不知所踪,我此次提前来月童,就是想寻个机会见太子妃一面,我听闻她临走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枯夏十分有礼,待戚寸心走过来坐下,便伸手替她斟酒。
“的确是我。”
戚寸心点了点头,“可绿筠姐姐走时,却并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哪儿。”
“太子妃可想仔细了?”
枯夏问道。
“嗯。”戚寸心应了一声。
枯夏闻言,也许是有些失望,那双眼睛半垂下去,片刻后,她面上再添笑容,“无论如何,我送出一颗冬绒珠替太子妃解围,涤神乡的程乡使也给了我丰厚的报酬。”
“不过,”
戚寸心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她一定会回南黎。”
在晴光楼时,有一回戚寸心在后院洗衣服,回头便望见楼上的窗棂内,绿筠穿了一身南黎人的衣裙,站在铜镜旁细细地打量着自己,她嘴里哼的小调也是南黎的小调。
戚寸心曾是那样想要回到南黎的澧阳,她觉得自己不会错认绿筠的那颗归乡之心。
“她也许会回青溪。”
戚寸心想起那吴侬软语的调子。
“青溪”二字入耳,枯夏端酒杯的动作一顿,她抬起眼睛,“青溪的确是我与妹妹的家乡,此前我已经遣人去找了,没什么消息,但今日听太子妃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也许该再去青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