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元向束戬解释说,荧惑一星,因颜色火红如血,行踪不定,自古有多次记载被观测到停在心宿三星当中,而心宿三星,又解成和人间帝王的相关,所以荧惑守心一旦出现,便被认为是对天子不利的征兆。但在他看来,并非如此。固然史书曾有秦始皇帝“三十六年荧惑守心”继而应验的记载,但应是巧合居多,而后人附会。荧惑守心与前些时候一道出现的蓬星等异常天相一样,皆是自然造化,不足以司人福祸。
“陛下,微臣研读过能寻到的自上古流传至今的全部星象记录,自七岁起,也一直观测星象,计算不怠。在臣看来,荧惑守心,为三星运行,于黄道天区之内连作一线而已。其现突然,其隐必然。有起便有终,长则几年,短则数日,无关人间福祸,最后都将离移。若干年后,亦会再次出现,如此反复,生生不息。”
“天地玄妙无极,人之所知,何其微渺。但臣以为,万物皆是有序,星象运行也不例外,甚至能够测算,只是这其中,奥妙深义,变幻无穷,便是穷我毕生之力,也难入门径罢了。不过,蒙摄政王的许可,微臣斗胆今日冒死上言,据臣之测算,日月运行至明年,将会出现日食之异像。臣如今正在日夜计算,力求算得精准的日期与时辰。”
陆天元禀完,向少帝和摄政王行礼,退了出去。
束慎徽望向神色怔忪的束戬:“日食既然可以预测,则蓬星悬天、荧惑守心,又有何可惧?自上古起,史家记载天变,引申成为灾变,目的何在?不过就是谴告人君,身在高位,须觉悟其行,怀敬畏之心,克己修德,以利万民罢了。”
“陛下,君祚长短,在德在能,与历数何干。”
多日以来压在束戬心头上的巨石,随着束慎徽的话音落下,终于消失。
他本就是个聪敏之人,怎还不明白他三皇叔的用意。他迟疑了下:“三皇叔,方才你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那么我该如何应对?”
束慎徽道:“陛下想要如何应对?”
束戬对上他注视的眼眸。在那带着鼓励和考问之意的目光中,整理思绪,很快说道:“下罪己诏,祭祀天地,宽省徭役,还有——”
他一顿。
“内库出资,以朕的名义,张布告示,全城凡六十岁以上的老者,不论瓮媪,皆可得米一斗、布一匹,七十岁以上,另加钱一贯,以表朕对年长尊者的安抚以及贺岁之意。”
束慎徽听他说完,仿佛有些意外,面露微微讶色,打量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颔首:“极好!陛下的考虑比臣还要周到!陛下照己之意去办便可。另外,臣这里也有个好消息要进献给陛下。”
束戬不解,听他说道:“臣前几日去往高祖皇陵修补祭殿,工匠竟在毁损的神坛地下起出了一片龟甲,天然生有古篆,起初无人认得,叫了饱学的高人前来,方认出上面竟生出‘天地大业、日出止戈’八字。此为极大的祥瑞。臣恭贺陛下。”
束戬起初一呆,见他笑看着自己,忽然明白过来,恍然大悟。万万没想到,那件本对他极是不利的高祖毁庙之事,竟能如此圆回。他的脸涨得通红。
他飞快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三皇叔……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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