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迎光而立,一身绛紫色袄裙衬得她婷婷袅袅,面容被上午的阳光更加晕成不可直视的剪影。
顾凝熙眯起眼睛凝住目光,仔细从来人身形轮廓去判断。
从身高来看应该是娘子了。可是怎么比自己记忆中的瘦上三分?
这人走得近了些,到了圆桌边,主动开口:“顾司丞,认不出来?你一封接一封送帖子,所为何事?”
是娘子那熟悉脆甜的嗓音。顾凝熙慌忙站起,扫视此人上下后,将视线微微压低,定在来人陌生的发髻上某个珠花上,情绪激荡,咽喉像是被堵住,半晌开不了口。
若是以往,他看娘子有时会定焦在她某侧耳垂,有时在翘尾髻的发尾,恰好与单看五官能够看分明的她樱唇位置齐平。今日发型的缘故,他找不到这两处锚点,顾凝熙觉得自己眼神角度不对,娘子也更添生疏。
陶心荷感受到男子飘忽犹疑的视线,不知怎地,更加释然,几载夫妇,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本来面目,侈谈情意?她自行坐定,稳稳出声:“不必费力辨认,我是陶心荷。说吧,有何贵干?”
顾凝熙随之坐下,两人自和离之后首次相见,共处一桌,只要他大胆一些,就能探身抓住娘子的肩臂,是他心脏疯狂鼓噪的情景。
顾凝熙只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如同琥珀一样被封印起来。
然而,他知道不能,况且娘子是干脆利落之人,方才语气里好像已带了一点点不耐,顾凝熙“嗯嗯”清嗓后,柔声说道:“陶居士,别来无恙?我不是认不出你来,是一时忘形,不知说什么好,烦请见谅。”
“有话直说,我不愿与你多耽搁。怎么只有你在?不是说还有莫姑娘么?”
顾凝熙回头对识书说了什么,此时识书捧来一盒方正小巧的木匣,顾凝熙接过,放在桌上,推到陶心荷手边,解释道:“她随后就来。这是一点心意,陶居士……能不能收下?”
陶心荷看都不看一眼,嗤笑道:“顾司丞……觉得你我之间……还有心意可言?我们本该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我听了一些旧事,萦绕于心,又看你帖子里颠三倒四说要见我,便来和你痛陈一回,做个了结。顾司丞千万别自作多情,有什么情意,尽可对他人使去。”
顾凝熙浑身筋肉绷紧,像是被怪兽碾压一眼,连抬手都千难万难。他吞咽几下,才能出声:“陶居士,匣子里是上品沉水香料,未必逊色于吉昌伯府所赠。不谈心意,就当……就当……嗯,我做个作堂兄的,多谢你前阵子为宁娘婚事操劳的谢礼,不沾染一丝你我间纠葛,这样可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