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栩山男子监狱的时候,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山岚。
刚下过一场小雨,屋檐兜不住雨,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罗文作低头吸着烟,雨后的泥腥味与微风裹挟着大自然植物的清香,朝他扑来。
罗文作在凉亭里歇了片刻,掐了烟站起,司机打开伞罩在他头顶。
栩山男子监狱跟栩山公墓有一段距离,他到的时候,山上已经浩浩荡荡一群人,一水的黑色西服和素服。
他撑着伞走在树荫下,将捧来的一束花,放到一墓坟前。
选择在今天将死者下葬的人家还不少,三三两两错落在这座山头的东南西北。
尽管人很多,但他还是轻易就捕捉到了阿随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长裙,长发披在肩头,手帕捂在脸前,故作悲伤的模样。
他只看了一小会儿,便撑着伞下山。
这公墓有点年头了,越往下走,墓与墓之间的距离愈发的拥挤,不像上面拔尖的那部分,每块墓都有个好几平方的面积,可葬在山下或屋子里的,只有一块碑,甚至一个骨灰盒的位置。
死亡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问题,罗文作也不例外,或许不经常想,但也曾思考过,尤其是几年前躺在医院只能与天花板干瞪着眼的那些日子。
也许他曾经离死亡最近的一步,是炮火的力量轰到脑门上的那一刻,死神来敲门了,他说他不在家,所以死神又走了。
所以爆炸的那个瞬间也跟着被带走了,连带着前因后果,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片段,停留在他刚被选上当卧底,甚至还没坐上火车的那一天,阳光很灿烂,他背着个包,衣衫褴褛,佝偻着背进了车厢,余光中看到养母在人群中低头哭泣的身影,养父拎着一个包,但最终还是没能给他。
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比大部分人都幸运,也可以说迄今为止,活下来的都是幸存者。
年纪越增长,就会发现死神有很多形态,其中一种叫做时间,镰刀横扫过来,要么刚好蹲下,要么片刻倒下。
看,年迈的老人和身体欠佳的,就没办法及时蹲下。
下葬仪式一直持续到四点多,山上才有人陆陆续续下来。
他下了车,站在树冠下看远处的山腰,面前的柏油路不时来往着小轿车。
突然,站在他身旁的下属道:“先生,汤小姐下来了。”
罗文作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穿着。
“你认错人了。”
下属惊讶:“可是,那就是汤小姐。”
罗文作瞥了他一眼,诧异,才又看向右边的方向。
竟然还真的是。
她今天梳了个一丝不苟的高马尾,穿着一身黑色无扣的小西装,西裤下配的是马丁靴。
却也怪异地好看。
阿随摘下口罩,眼里浓浓地震惊:“你怎么来了?”
他们本来约好了今晚上见面,所以她现在要赶回酒店拿上行李,和安东尼一起前往机场。
阿随看着他身边的下属,是昨天帮他们处理沈辞中的男人。
她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你好。”下属稍稍颔首,微笑地退到一边。